实际上，方才纪老爷在院外站定的时候，并没有听到容氏和纪云墨的全部对话。

    只是，仅仅是容氏那最后的一段话，落在他的耳中，也足以听出太多信息了。

    “……等你吊个金龟婿回来，连老爷都会对你刮目相看，那臭丫头更算不了什么。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这宅子里，谁还敢小瞧咱们母女俩？！”

    把女儿加个好人家，这样的愿望自古父母皆有之，纪老爷自然是也是希望如此的，故而对前半句话，他也并不觉得如何。

    只是后面，容氏对纪思嬛从称呼到语气上的不客气，同她平素的表现可是判若两人的。纪老爷时常外出，不问内事，并不代表他对此好不挂心。他只是一直以为，纪思嬛虽然丧母，但作为嫡女，在宅子里的地位自然是无可撼动的。

    他每次返家时，对她毫不遮掩地偏爱，虽然绝大部分是处于本心，以及对她生母的歉疚，但不可否认，其中还是有着一部分原因，是做给所有人看的：他以为自己摆明了态度，其余人对于纪思嬛，自然便也不敢造次的。

    然而容氏背地里对自家嫡女的态度，却让他不禁对自己的“以为”，产生了质疑。

    而自己这个贴身小厮布谷，虽然也时常不在府中，却是最敏锐机警的。府中的任何风吹草动，他不轻易开口，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相反，他极有可能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不必遮掩，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尽数说出来。”故而在对身旁的布谷发问之后，他顿了顿，又添上了一句。

    布谷闻言，脑中却想起许多日前，老爷刚回府时，自己从大小姐那里收到的一包银子。

    那时候纪思嬛态度恳切中带着几分柔弱，仿佛是在请求自己，将她在府中受到欺辱的事情透露几分给老爷。然而这毕竟是府中家事，布谷纵然是纪老爷心腹，却终究是一介下仆，怎好轻易置喙？

    为了此事，他暗自盘算过许多回，却终究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谁料就在他还游移不定的时候，纪思嬛却将机会送到了自己眼前。

    方才入府时，提出不要惊动旁人的，正是她；提出走途径容氏院子那条小路的，也是她。如此前前后后稍一联想，若说这一切只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

    布谷这才意识到，或许大小姐最初根本就没有指望他能主动开这个口，那只不过是她提前埋下的一根伏线而已。

    而此时此刻，伏线的尽头，便握在自己的手中了。

    这个大小姐，绝非看起来那般简单啊。

    在心中暗暗感叹着，他却没有过多地耽搁，面对着纪老爷的发问，面露迟疑，答道：“回老爷，此事……”

    “但讲无妨！”纪老爷第二次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布谷得了这话，便放下心来，道：“实不相瞒，奴才在府中倒也的确听说过，容姨娘对待大小姐，似是……不够尽心……”

    他话说得极为含蓄，意思却是一听就明白，纪老爷不禁皱眉，道：“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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