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京等了一段时间之后，郑芝龙终于等到了李自成的接见。

    在收到了李自成同意其前往觐见的消息之后。郑芝龙有些自嘲地对自己带过来的中军施福说道，

    “一样是当贼，人家最后当上了皇帝，你我还得低声下气地求人气，可见在海上做贼终究不如在陆上做贼。”

    施福作为施家的重要一员，严格来说其实算是郑芝龙的盟友而不是下属：

    郑芝龙集团脱胎于颜思齐集团，包括施家在内的不少派系对郑芝龙的忠诚相当有限，大家伙不过是抱团取暖而已，这也是郑芝龙一心追求招安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方面招安是大部分首领的愿望，招安可以让大家伙有个共同的奋斗目标；一方面郑芝龙想要通过官职的尊卑来掌控整个集团。

    某种意义来说郑芝龙成功了，他现在已经是集团中近乎说一不二的存在。

    而施福对郑芝龙的态度也很明确，只要郑芝龙能继续带着大家伙当官赚钱，他就不会反对郑芝龙。

    “一分钱一分货，都说海上凶险，但终归比不上永昌帝的那些事，你也看过报纸，永昌帝十万人以上规模的大战都打了好几次，那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存在。”

    这段时间随着顺军在南京驻扎，许多大家伙以往听都没听过的事也得以在南京流传开来。

    北方的那些个离奇的故事和战斗让多年未经战事的南京民众侧目，说书先生和各式文人的素材一时之间丰富了不少，据说已经有人在准备写崇祯演义了……

    施福也听说了不少关于闯营和农民军的故事，在他看来，李自成造反可比他们危险多了，毕竟郑家集团的对手是海盗，荷兰东印度公司，拉跨的卫所军，而李自成的对手是大明精锐，这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郑芝龙也只是感慨一下而已，他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皱着眉头说道，

    “你说如果永昌帝真想让我进中枢当户部尚书，你说我该不该接受？”

    施福闻言一脸古怪地看向郑芝龙，心想郑芝龙这是疯了？真觉得自己有资格进入中枢？还户部尚书……

    施福的眼神让郑芝龙不禁老脸一红，他当然想进入中枢，大明文贵武贱的风气持续多年，包括郑芝龙自己在内的大多数武人其实潜意识里也是认同文贵武贱的，这要是能进入中枢，哪怕只是在户部当个员外郎啥的，那也是实现了阶级跨越，直接进入士林了。

    当然，郑芝龙自己觉得这可能性不大，于是他赶紧岔开了这个话题，说道，

    “永昌帝估计还是看上了弟兄们的船，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施福皱起眉头，想了一阵之后说道，“永昌帝的手下大部分是北人，并不会打海战，就算永昌帝要用我们的船，最终还是得用我们的人，只要弟兄们不勾心斗角，互相拆台，咱们就能和以前一样。”

    郑芝龙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还有，若是永昌帝开海禁怎么办？听说永昌帝视察了几个大船厂，这显然是要重建海军了，建立海军肯定会开海禁，到时兄弟们赚的可就少了。”

    “这倒是小事，”施福说道，“就算开了海禁，谁能竞争得过我们？”

    听到施福的想法跟自己差不多，郑芝龙也放下心来，准备一番之后便前往觐见李自成。

    李自成在南京的大报恩寺接见了郑芝龙，对于这座寺庙，李自成还是相当感兴趣的。

    大报恩寺是明成祖朱棣为纪念明太祖朱元璋和马皇后而建的，其规模宏大，号称天下第一寺院，拥有殿阁30多座、僧院148间、廊房118间、经房38间，是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寺院。

    可惜大报恩寺后来在太平天国战争时期被毁，后人无缘见到这一壮丽的寺院。

    李自成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大报恩寺，但是郑芝龙可没有心情欣赏寺院，他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等候着李自成的问话。

    过了一阵之后，李自成对郑芝龙说道，

    “郑总兵，你想当文官还是武将？”

    第一句话就把郑芝龙惊到了，他一时之间愣住了，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见郑芝龙愣住了，李自成继续说道，“朕不是要夺你的权，也不是要抢你的船，如果你想当武将，朕就将你的船队改编为大顺海军南方舰队，舰队指挥官仍由你担任，如果你想当文官，那么朕就安排你进户部当个户部尚书，郑森担任舰队指挥官，你选哪个？”

    郑芝龙被李自成这番话冲击得大脑有点转不过来，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他仔细分析了一番，毫无疑问，进京当阁老肯定是更好的选择：

    当然那样的话他对船队的控制力就大大减弱了，郑森又太年轻，不太可能压得住那些船长，那么为了稳住郑家的地位，郑芝龙就只能主动配合朝廷在船队中安插朝廷的人，用朝廷的力量压制其他人。

    但很快郑芝龙就想通了，他现在还不能放手，他之所以有现在的“统战价值”，就是因为手头有船队，没有船队的话他什么都不是。

    于是郑芝龙对李自成说道，“陛下，臣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以臣之才能，只能开个商社赚赚钱，署理全国财政已经超过了臣的能力，因此，臣更愿意亲驾海船，为陛下荡平海波。”

    李自成心想户部不就是要会赚钱吗？不过郑芝龙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在强迫人接去当文官，但是李自成可不会让郑芝龙赚钱的才能白费了，他说道，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朕就加封你为大顺南方舰队司令官，郑家的船队改编为大顺南方舰队，你把各个船长将领列出一个名单出来，朝廷将根据你的名单进行相应的安排。”

    郑芝龙说道，“谢陛下。”

    “还有，”李自成说道，“朕有意成立一个朝廷直属的商社，开拓海外贸易，像荷兰人一样，到时还要郑家多多配合。”

    郑芝龙连忙说道，“陛下放心，只要用得上我们的，我郑家必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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