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完了。”

    项安叹气。

    不过作都作了，还是先花几秒想想该怎么和她解释……

    说实在，地上城的混乱，对野狼军来说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只是从复仇角度而言的。

    他希望野狼军能有一个安定的未来，明白凌乐的武力成长上限已经消失，当然他也实在无法想象再和凌乐为敌。

    他没有凌乐说的那种打算，甚至打心底而言，只要凌乐开口，他很可能就会带着野狼军去给她铺路。

    ——那至少可以用“人类危机”来装得冠冕堂皇。

    但实际上呢？

    莱特和凌乐，到底哪个更危险？

    站在立场不定的凌乐这边，完全是出自他的私心。

    这份私心……会不会将野狼军带向万劫不复？将那些信赖着他的人……

    不，她不是那样野心勃勃的人。

    只是，如果她也是完全站在他这边的……就更好了。

    走到一旁的钢铁支柱下靠坐下来，项安忽然一声冷哼。

    啧……刚才好好地，跟她生什么气？

    她求着他站在她那边了？

    还不是自己死皮赖脸追着她不放……一边说说得好像不计较得失一般，一边又对她那若隐若现地重新靠向地上城的立场心生不满。

    真是……呵呸！

    咔哒。

    两条明黄色的长方形的机械腿在项安面前停下。

    项安抬头，就看到那方方的脑袋正用那兔子般红红的眼睛盯着他看。

    那本该是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现在的表现明显有点不对路。

    “我话没说完。”机器人张嘴，发出的是凌乐的声音。

    愣了两秒，项安立即重新套上头盔。

    机器人呆呆走开，凌乐的虚影留在了原地。

    “对不……”

    “对不起”三个字没能说完，凌乐已直接打断了他：“有件事我要和你确认。”

    她语气和平，面色平静，连刚才那朝他撒气的感觉都没了。

    这……不对劲。

    和以前的她相比明显不对。

    是该松口气吗？

    项安心中莫名怪异。

    “嗯，什么事？”奇怪归奇怪，好不容易就这么揭过，他可不想再试一次。

    凌乐：……

    ——她想确认光夜曾经送到野狼军手里的碎片，有没有可能在蒋奉图那里。

    不过那个也无所谓吧？毕竟碎片不是四份而是五份，不能抓到她，一切都是白谈。

    “算了，没什么。”凌乐叹了口气，又道：“我得去趟地上城了……”

    见凌乐终于还是作出了这个决定，项安心中也是一叹，干脆老实道：“蒋奉图确实有意在这个时间插手地上城的问题。他才和我谈过这件事，希望我能带领野狼军出手，我没有答应他，只是让他自己看着办……”

    “没有你在，蒋奉图的出手，只会帮我铺路罢了。”凌乐轻哼道：“你要是参与，就意味着要和我为敌，不参与，也许就只能看着自己的属下生生变成我的铺路石……你左右为难，而我却开口就嘲讽你，难怪你气得直接关闭了通讯。”

    “……你不生气？”既然又说到这里，项安终于还是忍不住确认一声。

    凌乐摇头。

    与其说是生气，在项安突然切断联系的一瞬间……她忽然有种“这样也不错”的感觉。

    眼前的麻烦太多，项安会帮她固然好，但是对项安本人来说，跳到最前面来和她一起对抗那些麻烦的东西，风险实在大过收益。

    他根本就没必要和她搅在一起。

    他不欠她任何东西，反而是她欠了他太多。

    就算有恶魔这个需要人类共同面对的问题，他也只需要退到众多家族之间，用他们的方式一起行动……他甚至应该防范她这个人类潜在的威胁才对。

    他应该利用她，而不是被她利用。

    但……

    明明想着这样也不错，无意识中，身在恶魔之腹，她却依旧控制着机器走到了他的面前。

    就好像，心中已被刻印了这个方向，让她多出了这样的本能。

    怎样是理智，怎样是不理智，她已经分不清。

    “……蒋奉图和莱特保持着联系。”原本止于颈间的战甲如游动的水银一般渐渐朝着脸上覆盖而来，渐渐盖住了凌乐的表情。她的语气轻柔，又平淡得没什么波澜：“具体内容我不知道，但莱特一定会好好利用他的野心。”

    “他？我明明告诉过他……”说到这里，项安也有点虚，不知道凌乐会不会生他的气，他干咳一声，接着道：“嗯……因为他质疑我想要和你联手的事，所以我就把莱特的身份和危险告诉他了。但你的事我绝对一点没说！”

    “他和莱特在一起，只会信自己想信的事，你和他说得再多，也未必能改变得了什么。”凌乐轻声冷笑，“那个蒋奉图……他什么时候把你的话当回事过？”

    “……”项安竟无言以对。

    “总之……”凌乐话题一转：“不管蒋奉图是怎么想的，莱特现在盯上的，肯定是你们野狼军手里的‘最后一片’碎片了。”

    “碎片……”项安皱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呵，无所谓了。我现在会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前往地上城。蒋奉图来不来都无所谓，但是他要是敢出现在我面前，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

    “等地上城的局势稳定，我会再找你的。”

    “嗯。”项安立即欣喜点头，顿了顿，又觉得哪里不妥：“……就这样？”

    “嗯。”凌乐道，“王裵现在正被一群媒体机器绊住，王伽甚已离开海盟，你别在这里呆着了，尽快离开吧。它们暂时没敢大张旗鼓来抓你，不代表不会再做布置。”

    “没什么要我做的吗？”

    海盟既然都烂到了不能呆的地步，她又不得不在这个时候还要管地上城的麻烦，恶魔的事总不见得就这么放一边了。

    凌乐轻叹一声，想了想，道：“是啊，现在，恶魔的麻烦其实比地上城、比莱特的事更迫在眉睫。”

    被莱特捏在手里的代行者再危险，它们的生产和增量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完成，更何况他想要真正掌控整个里世界还要过她这一关。

    而恶魔……

    这世上活着多少人类，就代表着多少的潜在恶魔。

    朝夕之间，就能完成转换了。

    她辛辛苦苦阻止莱特，本来不就是为了阻止那家伙破坏她在这世间那微不足道的少许留恋吗？

    一点偶尔让人觉得动听的音乐、一点美味的佳肴、一点有趣的娱乐、还有……

    现在还有项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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