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林平茂家，林长喜以及他的两个兄弟家，灯火通明，直到下半夜才堪堪睡下，眯了一会儿后又立刻从睡梦中惊醒，想到自己还有针头线脑的东西没收拾。

    林瑞觉得这辈子可能都回不到林家村这个小山村了，但老爹和两个堂叔以及大爷爷家里都没有将田地卖完，宅基地也留在这里，他估摸着他们应该怕是等外面安定了再回来，给自己留条后路，没关系，人之常情嘛！

    第二天一早，天刚微微亮，林瑞睡的模模糊糊时听到院子里又开始有响动声。

    “三两，三两！”

    “老爷，我在这呢！”

    “来来来，快将这坛子酱菜搬上去！”

    “好嘞。”

    “珍娘，这是水？瑞儿说咱从连山走，你还怕山里没水啊？”

    “谁不是这样想，瑞儿坚持要带这些烧开冷却的水，说是给木头和早早在路上喝的，他们一个孩子一个怀着身子，要是吃坏了东西看病都没处去。对了，还有剪刀盆子火折子你别了带，我看早早肚子等不了，随时都要临盆，要热水清洗和剪刀剪脐带的。”冯珍娘手脚忙的不停，眼睛落在两驾塞的满满当当的牛车上，看能不能再匀出一个地方。

    林长喜看着挺着大肚子在堂屋忙活的二女儿，心里嘀咕，走到冯珍娘身边：“二丫就跟咱走了？她是江家的媳妇儿啊，一路上要是生产，就又多添一口吃饭的......”

    林长喜人是不坏，但古代大多数男人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法，二丫肚里怀的是江家的种，又不是他林家的，凭什么给别人家养孩子！

    冯珍娘火气就上来了，舀了一瓢水兜头浇到林长喜脸上身上，横眉冷对：“二丫是江家媳妇，但她更是咱们女儿，你看看你，活到头来还不如瑞儿通透大气，瑞儿可说了，二丫肚里的孩子不拘男女都姓林，是林家的孩子，以后他护着，看谁敢欺负碎嘴子，撕烂他的嘴！”

    林长喜脸色讪讪：“我就这么一说......”

    “说都不该说！”冯珍娘气的转身就走，林长喜脸色讪讪继续忙活自己的。

    林瑞看到大姐一家的东西皱眉：“姐夫，东西都带上了？”

    赵青也是憨厚人，听出小舅子的意思：“还剩些皮子，怕带了占地方。”

    “带带带，都带上，还不知道咱们这一路要走多长，再有一两个月就立冬了，天寒地冻没有皮子御寒可不行。”出门在外，衣食住行，衣可是排在第一个。

    “哎，我这就回去拿！”赵青当猎户的，身手功夫和脚程那绝对没得说，立刻就往家的地方跑去。

    “我帮忙去搂两把，妞妞，你在外婆家等爹娘。”说完，林素素转身就小跑着跟上自己丈夫。

    小妞妞也听话懂事，有些怕林瑞这个舅舅，干脆跑到冯珍娘身边帮着她提着装衣裳的包袱，有模有样的帮忙着。

    大伯林长发和三叔林长河打发儿子来问：“林瑞，都收拾好了，什么时候走？”

    林瑞看了看老娘，冯珍娘扫了一眼满满当当的两辆牛车：“等你大姐夫来了咱就走。”

    正好这会院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正好是赵青和林素素气喘吁吁的背着一箩筐的皮子跑来，牛车上实在放不下了，只能背在背上。

    林家村一个几十户人家，但跟着林瑞一起逃荒的就有几家，分别是里正林平茂以及两个儿子儿媳和两个孙子，林长喜冯珍娘夫妇，林瑞和大着肚子的二姐林早早，大姐林素素一家三口，林长喜的一母同胞的两个兄弟子女及孙子孙女。

    林瑞算了算，去掉二姐肚子里还未诞生的小婴儿，此次逃荒路上一共三十多人，都为血亲或者未出三服的宗亲。

    但出发之前有些话不得不说：“乱世当下，人心歹毒，不可不防，若碰见向我们索要食物的流民，一定要严词拒绝，我们准备的食物只能救得了我们，救不了万万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你给了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再向你乞讨，你若是拒绝别人就对你生恨！”

    “我们只能对自己家人负责，你每给出去一口食物，就将家人置在危险的火热刑架上，稍不留神就会殒命！”

    大伯家的林子均和林子正首先表态：“放心吧林瑞，我一定看好大家，若有谁敢犯这错，立刻将他们从队伍中驱逐。”

    林子成也附和：“对，我同意。”他可是亲耳从婆娘口中听到过岳母娘家的惨案，知道流寇暴民如何残忍，杀人不眨眼，成为连婴孩都吃的恶鬼。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若谁敢抢我们的粮食，伤害我们家人，大家必须拧成一股绳对外，举着锄刀木棍和他们拼了，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出门在外，别让人当我们是大善人，乱世中好人善人是死的最快的，他们死了，他们的妻儿就会受尽磋磨，咱们要当恶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让他去地狱赔罪的恶人！”

    他这话是给大家提个醒，若是能做到就最好。乱世之下，可不是圣母心发作的地方，会拉所有人下水的。

    “林瑞，咱们往哪里走？”林子昆问道，没个目的地心里也打鼓。

    这个还真将林瑞难住了，现在临朝四分五裂，封地与封地之间打，流寇和官府打，官府和官府打，稍成气候就拥兵自重，真的是脑浆都打成了一地。

    临朝的百姓从南逃到北，再从北逃到难，多数是没有目标的乱走，只想找到一处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处处都是刀光血影，哪里都有尸体堆积，临朝成了圈住百姓的一个圈，兜兜转转，所到达的地方仍旧是和原点差不多的地方，令人绝望。

    “往北！”他拍板，北面黄漠关算是整个临朝唯一还算安全的地方，那里有刑将军的兵马驻守，之前在茶楼的时候听说过邢家军的窘境，原本黄漠关，宜舒关和西鼎关三个关卡，因为临朝自上而下贪腐严重，使得粮草到达北境十不存一，将士吃不饱怎么打江山御强敌，最后只能退守到黄漠关。

    “出发！”林瑞拍板，不能再拖了，迟则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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