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秦顿了一下,有些艰难的开口,“并非你的良人。”
“为何?”
“......”
“是因为他身体的吗?”
“嗯。”
“......”
“当年他被太医院院史,也是首席御医杨序断言活不过二十五岁,所以黛黛......”
“......”
“爹爹不想你用仅仅几年的幸福时光换今后孤寂一生。”
孟九思心蓦然一震,同时又觉得心中有些酸楚和疼痛。
薛朝他真的会活不过二十五岁吗?
太医的断言并一定可信,燕齐不也被断言活不过十三岁吗,最后他却活的好好的。
可是薛朝他......
他前世真的没有活过二十五岁。
“黛黛......”见孟九思沉默,孟秦又语重心长的补充了一句,“不是爹爹逼你非要现在就做选择,爹爹只是想告诉你,失去心爱人的日子很难熬,很难熬。”
“那爹爹的心爱之人是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不是......母亲,是吗?”
这些年,爹爹虽然和母亲相敬如宾,但是他们之间总好像隔着无形的墙,客气有余,恩爱不足。
就算爹爹难得回来一趟,和母亲之间也没有那么亲密。
她这一问,孟秦很是意外的愣了一下,他根本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整个人一下子好像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之中。
他目光放空,像是在看着孟九思,又像是越过孟九思看向遥远的不可捉摸的远方,看了好半晌,忽然发出一阵沉重的叹息。
叹息之后,他摇了摇头:“不,黛黛,你想错了,你母亲是我心爱的人,否则,我不会娶她。”
“......”
孟九思惊讶了一下。
孟秦皱着眉头补充了一句:“至少曾经是。”
孟九思又是一讶:“曾经是?”
“嗯。”他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张张嘴,想再说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突然问了孟九思另外一个问题,“黛黛,今晚那首曲子你可曾听过?”
孟九思一猜就知道他说的必是蒋白莲弹唱的那一首,她迷茫看着他,摇摇道:“没听过,不过我觉得那曲子真的很令人惊喜,我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
“沧海一声笑。”
说出曲名的时候,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心好像在这一刻也空了。
“沧海一声笑?”
孟九思依旧迷茫。
他像是回转过来,点点头道:“嗯,就是这首曲子的名字。”
“怎么?”孟九思惊讶而好奇的看着他,“爹爹曾听蒋白莲唱过这首曲子。”
孟秦似乎对蒋白莲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对她为什么会唱这首曲子却很好奇,若不是顾忌男女有别,他一定会立刻跑过去问她。
听孟九思这么样问,他的眼神又恍惚了一下,好似飘到了很远很远处。
“我听过,但不是你说的那个蒋白莲唱的,是另有其人。”
“那是谁,她在哪里?”
此刻孟九思心中充满了好奇。
孟秦眼神悲痛了一下,语气里带着深切而婉惜的缅怀:“她死了。”
“死了?”
“嗯,她姓夏,名薰儿,早在八年前就死了。”
“夏薰儿?”
孟九思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蓦然震惊,爹爹怎么会认识夏薫儿?
见她如此震惊的样子,孟秦愣了愣:“怎么,黛黛,你听说过她?”
“嗯,她不是黎王心爱之人吗?听说黎王就是因为她才受了重伤,交出兵权的。”
提到交出兵权四个字,孟秦的眼神又痛了一下,于痛中,又生出几分心灰意冷之意,他为之用生命效忠的君王,从不曾信任过他。
他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或许吧,这不过是传闻而已,当中真相如何又有谁能知道呢。”
“那父亲你是如何认识夏薫儿的?”
“她救过我一命。”说着,他认真的端详了一下孟九思,最后视线停留在她的眼睛上,“你的眼睛生得和她有几分相似。”
“......”
她的眼睛生得和夏薫儿有几分相似,那黎王对她那么好,难道是因为这几分相似?
她心里的疑惑似乎在这一刻一下子就解开了,应该不会有错,就是这样的。
想着,她又看了看孟秦:“人多说我的眼睛最像爹爹,那夏薫儿的眼睛岂不是和爹爹也有几分相似了?”
孟秦唇角下意识的往上一勾,露出一丝淡笑:“夏薰儿自己也是这么说,那时侯她还开玩笑说,她生得和我竟像失散的亲兄妹似的,倒比她和她姐姐还要相似许多。”
“......”
“所以,她认了我做大哥。”
“......”
“她那个人......”说着,他又无意识的笑了一下,“从来不拘小节,爱笑爱闹,这一点小铁牛倒有些像她,只是夏薫儿不似小铁牛那般粗鲁的像个假小子,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
“......”
“也是一个奇女子。”
“奇女子?”
“嗯,怎么说呢?”他又喝了一口茶,想了一下,略蹙着眉心道,“她说的话,行的事完全不像我们这个时代的女子。”
“......”
如此奇女子,难道也是重生之人吗?
也不像。
她自己就是重生之人,也没见有什么特别,神奇的。
孟秦不知道孟九思在想什么,只沉浸到过去的回忆里,脸上却带着微笑,眼睛却开始泛红了。
“她还发名了一种很奇特的六弦琴,有些像琵琶又不是琵琶,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
“什么名字?”
“吉它,吉是吉祥如意的吉,它是......”他一下子忽住了,似乎不知道如何组词,于是伸手在茶水里沾了沾,在桌上写下一个“它”字。
“吉它?”孟九思很是好奇的点点头,“确实是个很奇怪的名字,后来呢,后来她是怎么中了忘川阁的凤凰羽?”
“后来......”
不知他是不知道真相,还是不想说,他的眼睛更红了些,停在那里,就像入了定似的,沉默了下去。
看到孟秦眼睛里真切的悲痛和黯然,孟九思无法再追问下去了,岔开话题道:“那蒋白莲是如何会唱这首曲子的?”
孟秦这才从复杂的思绪中抽回神来,满脸疑惑道:“这正是我最疑惑的地方,薫儿她死了这么多年,那把吉它也随之失踪了,蒋白莲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许是蒋家曾和夏薫儿有些交情呢。”
“这个也不能排除,不过......”很快,他又否决了,“这不太可能,薫儿她是夏芙儿的亲妹妹,对了,夏芙儿就是先皇后,按理说,他们不太可能与蒋家有什么交集。”
孟九思轻蹙眉心点了点头:“听爹爹这样说,倒确实不太可能。”
“所以,黛黛......“孟秦的眼中泛着一丝难以抑止的急切,“你若有机会,替爹爹去问问那蒋白莲,我倒底欠了薫儿一条命,若她还活在这世上......”
可能吗?
她真的还能活在这世上吗?
他根本不能相信,却又抱了一丝丝渺茫的希望。
“好。”孟九思无比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我一定帮爹爹问清楚。”
她不知道爹爹对这位传闻中的夏薫儿抱有什么样的感情,或许就是纯洁的兄妹之情,亦或许有其它。
因为人的感情很复杂,复杂到有时候连自己都意识不到。
站在她的角度,这丝毫不能改变她对爹爹的爱和敬仰,爹爹就是她的爹爹,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除了爹爹,想来黎王也是很想知道的吧!
想到黎王,不知为何心忽然又无端的刺痛了一下,无关情爱,所以才觉得迷惑。
......
另一边,墨堂斋
老太太今日大喜过,大怒过,悲伤过,灰心过,得意过......
种种心绪交织在一处缠成一团乱麻,只乱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心情,也无心入睡,一回来就拉着蒋白莲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了好些话,又另外送了她一些珍贵的首饰和衣物。
因为男女席隔了帘子,从她的角度肯定看不到孟秦当时的反应,不过她有眼线,她派过去倒酒的丫头说,一开始蒋姑娘上台,侯爷还没多大反应,只顾着和三老爷说话。
直到听到琴声响起,他整个人就震的呆住了,连三老爷和他说话,他也没听见,一双眼好似定在了蒋姑娘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老太太心下一喜:“这事成了。”
还真当孟秦不爱美色呢,原来天下乌鸦一般黑,不是不爱美色,只是太会伪装,想想他装了这么多年,也实在不易。
又或许,孟九思告了温氏的黑状,孟秦彻底恼了温氏。
看来,不久以后,大房,乃至于整个将军府,不,是定国侯府将是蒋家的天下了。
蒋白莲见老太太对她如此殷勤倍至,还送了这么多好东西给她,要在从前她肯定要推辞好几番的,可是这次,她却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刚刚老太太问小丫头的话,她全听到了,在那一瞬间,她心中掀起巨大的狂喜,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瞬间吞没。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是她二十一年来的人生最欢喜最得意的时刻。
她仿佛看见孟秦在她向招手,温柔的唤她一声:“白莲,我来了,我来娶你了。”
幻想中,是娶,不是纳。
出了墨堂斋,抬眸望向墨色苍穹,月色皎洁,星光万点。
星光汇聚成一条灿烂的星河,她竟像看到了苍穹之中开出大朵大朵洁白莲花,映着皎皎月色,折出无与伦比,足以与日月争辉的光芒。
她的人生,她二十一年灰色而落寞的人生终于要改写了。
从此以后,就像这天上星光汇聚成的星河里开出来的白莲,彻底绽放她夺目耀人,却又不失清绝的美丽。
她的前路,锦绣无双。
蒋白莲离开之后,老太太和孟梦母女二人闲闲说起话来,说着说着,老太太脸色忽然暗了一暗,透过屋内袅袅檀香打量着女儿,若有深意道:“梦儿,你想的那件事不妥。”
孟梦因为喝了些酒,刚喝了醒酒汤,正拿帕子擦嘴,听闻顿了顿,将帕子掖进了在烛火散发着莹莹光泽的冰种飘花翡翠手镯里,又稍稍缠上了一圈,疑惑的看着老太太道:“娘,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竟听不懂。”
老太太面色又沉了一下,一双苍老的眼睛在烟雾下蒙着一层阴翳,她冷笑一声道:“你这丫头还跟我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是瞧上了思丫头是也不是?”
孟梦也没有隐瞒,反正她原就准备跟老太太商量的,点点头道:“女儿的确是这样想的,这样亲上作亲的好事,怎就不妥了?”
老太太又是一声冷笑:“我劝你还是息了这份心思吧,别羊肉没吃着反惹一身臊,思丫头什么人,龙龙又是什么人,你简直异想天开!”
孟梦一向视儿子如命,听老太太之言竟是在贬低自个儿子,觉得他配不上孟九思,她护子心切,当时就怒了,声音一下子拔高。
“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忘了,龙龙可是你嫡嫡亲的外孙,他怎么就配不上思丫头了?”
“我可没说龙龙配不上,是你自己说的。”老太太见女儿动了怒气,也有些生气,但到底是亲生的,还是忍下了,“思丫头眼眶子大的很,连薛家的二公子尚且瞧不上,能瞧得上龙龙这样的身份?”
“我家龙龙身份怎么了,他不是定远将军府,不,是定国侯府的表少爷吗?”孟梦更加不高兴了,气得将茶盏往桌上一顿,继续道,“何况他与思丫头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有感情基础,我看这事有七八层的把握。”
老太太连连冷笑:“你也真敢说,什么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们两个见过几回面,而且你大哥回来了,我劝你不要在这时候去戳老虎的鼻子眼去,白惹他不快!”
孟梦也冷笑了一声:“说来说去,是娘你瞧不上自个的亲外孙,不是我吹,论人品,论样貌,论才学......”
说着,脸上浮起一阵奇异的自豪,“不比那薛家二公子差,最难能可贵的是,龙龙打心里眼里只有思丫头一人,不像那个薛家二公子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却满肚子花花肠子,有了姐姐,还想着要勾搭妹妹,真真让人不耻。”
“......”
“思丫头也是伤透了心才退婚的,又或者,她心里也有我家龙龙了。”孟梦脸上奇异的自豪又变成莫名的自信,“她一个姑娘家不好意思说,只能先退了婚事,再图以后。”
“......”
老太太几乎要被她的话气笑了。
孟梦再接再厉道:“再说了,思丫头是被退了婚的人,不管是她主动退婚的,还是薛家退的,名声上都不好听,像她这样的还能找到什么样的好人家。”
“......”
说到这里,老太太心思倒动了一下,觉得孟梦的话似乎没那么可笑了。
“更何况她还有个名声尽毁的亲妹妹,娘,你细想想,到时说亲,但凡那些高门大户听到是这样的姑娘,头必定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
老太太心思又是一动,没有说话,只端起茶喝了一口,继续听她说。
看到老太太脸色似有松动,孟梦心底更加有了底,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也就我家龙龙有良心,知道思丫头日后在婚嫁上必定艰难,才不嫌弃她名声有损,想要娶她过门,省得她以后在家里熬成了一个没人要的老姑娘。”
老太太又喝了一口,提醒道:“且不说思丫头如何刁钻古怪,大逆不道,未必肯同意这桩婚事,就是你大哥那里也不容易点头。”
她拍了拍孟梦的手,“你不忘了,如今你大哥被皇帝亲封成了侯爷,正是烈火喷油,繁华着锦的时候,肯定有人想洑上水来,思丫头又生的美,哪里就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无人问津了。”
“所以呀......”
孟梦反握住老太太的手,早已忘了刚才不快,转而换作一副笑脸。
“这件事还要请娘替我想想主意,大哥是个孝顺的,对娘百依百顺,只要娘开口,大哥未必不肯点头,娘你为何不试试呢?”
“......”
老太太摇摇头看着她,只是沉默不语。
孟梦脸上露出一丝失意,可还是不肯放弃,继续蛊惑道:“娘,你细想想,如果思丫头真嫁给了龙龙,我就成了她的婆婆,到时侯想怎么搓磨她都行。”
“......”
“最重要的是,只要思丫头嫁给龙龙,大哥顾着思丫头怎么着也会加倍对老太太好,对自家女婿好的,这么亲上作亲,四角俱全的好事,娘你怎么连试也不肯试呢?”
“......”
“而且大哥分明瞧上了莲表妹,到时候再让莲表妹吹吹枕头风,说不定事就成了。”
“......”
“退一万步说,即使不成又能又什么影响呢,求亲是好事,又不是什么坏事,况且求亲的又不可能个个都能成,正所谓礼多人不怪,只要我们在礼数上做到位,大哥总不可能伸手打笑脸人吧,顶多不同意也就算了。”
听到最后,老太太终于被她蛊惑的糊涂了心思,但也没敢当场点头同意,毕竟兹事体大,弄不好反成了仇,求亲不成功求出仇来的也不是没有。
但女儿说的确实有几份道理,只要孟九思嫁给了龙龙,那丰厚的嫁妆就落到了女儿家里,况且两家亲上作亲,以后关系就更紧密了,最好能早早定下亲事,将这个碍眼的东西送走,她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有道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
到了女儿府上,难道她还敢赌狠?
最重要的一点,两家联姻,她就更有把握拿捏住孟秦了,这样她的正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会戴着更稳。
可是这件事也有很不妥的地方,她还有一件大事要办,若因此事影响了那件大事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也说不定,万一孟秦中意这桩婚事呢,他一高兴,那另外一件事不就容易办多了。
要不先探探孟九思或者孟秦的口风,只要他们其中一个人同意,事就成了一大半。
她权衡利弊,一时间犹豫不决,慢慢的抽回手道:“这件事,你让娘细细想想,千万不可擅自作主,轻举妄动,否则闹掰了,娘也保不住你。”
孟梦见自己的舌头都快说麻,口水都快说干了,老太太最终也没肯点头同意,心下有些失望,但老太太没说死,就还有希望。
为了儿子的终身幸福,为了自己能过得上荣光的日子,她忍下那份失望,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好,女儿答应你,绝不轻举妄动。”
......
翌日一早,是个极好的晴天,蓝澄澄的天空飘着几缕轻白的云,随风飘荡。
已是六月的天气,原就亮的早,此时,一轮红日已亮汪汪的挂在东边。
一大早,孟怀璋就捧着还冒着热气的冠春园的桃花糕,还有快被他捂化的糖霜玉蜂儿兴冲冲的跑到陶怡阁。
他去时,孟九思刚准备用早饭,于是兄妹二人又一起坐下用早饭。
吃到一半,忽然有个小丫头跑来禀报说,府外有一个叫铁妞的小姑娘要见孟九思,孟九思听了大喜,欲要亲自迎出门外,谁知孟怀璋喝粥一个不小心粥翻了,烫到大腿,她忙着给他收拾,便命绿桑接出府去。
绿桑本就对铁妞印象很好,孟九思回来后又在她面前提起有关铁妞的种种趣事,她更加对铁妞心生好感,兴高采烈的迎了过去,待将铁妞带到陶怡阁见到孟九思,铁妞就像撒欢的小鸟一样飞扑到孟九思怀里,兴奋的叫了一声:“姐姐......”
孟九思也感动的叫了一声:“妹妹。”
孟九思还未来得及告诉孟怀璋有关铁妞的奇闻轶事,孟怀璋陡然看见这两个人跟亲姐妹似的抱在一起,一脸懵态。
“喂,黛黛,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妹妹,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孟九思忙携了铁妞的手,介绍起来:“大哥,这是铁妞,我新认的妹妹。”说完,又转头看向铁妞,“铁妞,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的大哥孟怀璋。”
“哈!”铁妞大辣辣的朝着孟怀璋脸上瞧了两瞧,“你就是大哥孟怀璋,果然跟姐姐说的一样......嗯......好看。”
孟怀璋将胸膛一挺,摆出一副男子气概十足的样子:“难道只是好看吗,除了好看,还有没有别的?”
爹说了,对于男人来说,好看的样貌远不如有力的拳头来得重要。
他深觉爹说的是真理,所以不大喜欢听人只夸他好看。
铁妞又上下打量了好几眼,眨巴着灵动的眼睛点点头:“有啊。”
孟怀璋面上一喜:“快说说,还有什么?”
说完,还不忘将双手叉到腰两侧,又摆出一个更加威风凛凛的样子,巴望着能听从铁妞嘴里听到诸如胸脯横阔,英威不凡,血性男儿之类的话。
铁妞嘻嘻一笑:“除了好看,还是好看。”
孟怀璋脸上的喜色顿时僵住了,抽抽嘴角很是不快道:“你这丫头眼神是不是有问题?”
铁妞疑惑的看着他:“难道你长得不好看,是个丑八怪不成?”
“哼!”孟怀璋气得一跺脚,转身就坐了回去,恨恨的啊呜一口咬了一大口肉包,里面滚烫的油在瞬间滋了出来,他真要叫一声好烫吐出肉包,又怕被铁妞笑话,肉包在嘴里滚了几滚竟硬生的又吞了下去了。
孟九思瞧他这样,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又请铁妞一起坐下用早饭,铁妞只说一早就吃过了,说着,忽然又冲孟九思福一福身子要行礼。
孟九思微微一惊,赶紧扶住她,疑惑的看着她问道:“妹妹怎么突然变得这般拘谨了?”
铁妞眉开眼笑道:“公子已经答应我留在你身边保护你了,所以,从今往后,我就是姐姐的贴身侍卫,这礼是一定要行的。”
说完,她一曲膝盖,行了一个完完整整的礼。
“什么?”孟九思惊喜的看着她,脱口就道,“你说薛朝他肯答应你留在我身边了?”
之前,她跟薛朝说了很多次,他就是死抱着那个条件不肯松口,没想到他竟又忽然答应了。
“嗯,公子他......”
铁妞正要解释,忽然孟怀璋霍地站起,一双眼睛警惕的定在她的脸上:“你说什么,你是锦书兄的婢女?”
好好的锦兄书将他的婢女送到他府上作甚?
这明显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这么一个娇小玲珑,他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小姑娘能当什么侍卫,瞧着还没有黛黛高呢,这不开玩笑嘛!
他家黛黛如花似玉,举世无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锦书兄他,一定是瞧上他家黛黛了,所以才埋了一个眼线,准确的说也不是眼线,是......是什么呢?
他挠挠脑袋,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词形容,只觉得转瞬间妹妹就要被人抢走了。
不可否认,锦书兄也是个风华绝代的男子,长平四公子之首也不是吹出来的,与他家黛黛正相配,可是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身体不行!
身体是幸福的本钱。
万一......
这不祸害他家黛黛吗?
他忽然感觉无比的紧张,深觉必须将这件事掐死在萌芽状态。
再看铁妞时,就好像看到薛朝本人,不等铁妞说话,大步一迈,就冲到铁妞面前,伸手就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拉。
“不行,我不同意。”
孟九思和铁妞俱奇怪看着他,铁妞皱起小眉头问道:“我做姐姐的侍卫,保护姐姐,你为什么不同意?”
“是呀,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孟怀璋总不可能将他的心理话说出来,一时间被两人问得顿在那里,绞尽脑汁的想了想,最后一咬牙巨有理道:“因为我也需......需要贴身侍......侍卫,而且是......”他又一咬牙,“急需!”
铁妞更奇:“你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急需什么侍卫,反而姐姐倒不需要了?”
“因......因为......”
他有些难以为继,说话时,脸也红了,都不敢抬头看孟九思和铁妞,声音渐次低了下去,最后蚊子似的哼哼,一连哼出几个我来。
铁妞急了:“我我我......我什么我,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呀!”
孟怀璋被逼的后退了一步,干脆重重一咬牙,一跺脚。
不管了,为了黛黛的终身幸福着想,他必须有牺牲自我的精神,不要说损毁自己英武的男子汉形象,就是牺牲他的性命都可以,他绝不能给锦书兄任何可趁之机。
他那样的仙人似的一个人,但凡见到他的女子,尤其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没几个能招架得住的,保不齐黛黛脑子一热真就喜欢上了他。
刚刚他明明听到黛黛唤他一声薛朝,而不是薛公子或者薛锦书,可见两人的关系已经朝着亲密的方向迈进了。
“我比我家黛黛还要柔弱,还要需要人保护,行了吧!”
铁妞:“......”
孟九思:“......”
孟怀璋看她二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为了增强说服力,忽然咳了一声,又伸手捂住嘴连连咳起来,弱不禁风道:“咳......咳咳,我......我是真的......咳咳......柔弱,手......无缚......咳咳......鸡......之力。”
铁妞抽抽嘴角:“......”
孟九思无语摇头:“......”
这时,青娥掀了帘子走进来,见他三人大眼瞪小眼的站在一起,大少爷还时不时的咳上几声,一时间也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她看向绿桑,绿桑只掩着嘴笑。
青娥见绿桑面上含笑,料想他们三人之间也没什么事,就上前回道:“姑娘,芳玲在外求见。”
“你让她进来吧!”
孟九思说完,又携了铁妞的手要请她落座用早饭,铁妞连忙推辞说自己已经用过早饭了。
孟九思便和孟怀璋一起重新落座,孟怀璋自打听到铁妞是薛朝的丫头,看她的眼神就变了,哪儿哪儿都不太舒服,一心想着要尽早将她赶回去才好。
见她站在那里又和绿桑搭上了话,两个人还说一阵笑一阵的,便咳了两声道:“铁妞,过来......咳咳......帮我捶背。”
“大哥,铁妞可是我妹......”
“没事,姐姐,服侍大哥也是应该的。”
姐姐的大哥就是她的大哥,她也没见外,而且知道这位大哥是小孩子心性,更不可能与他计较,笑眯眯的就走过来替他捶了起来。
孟九思还想说什么,芳玲已走了进来,她重伤一场,差点丢了性命,虽然在陶怡阁养了一个多月,还有哑丫细心照顾,青娥虽恨她陷害姑娘,但心度深处也含了几份怜悯,也时不时的会照顾她,还是瘦弱苍白的厉害,颧骨高处落下一道深深的伤疤。
她只穿了一件十分简朴的青灰对襟短褙,头上什么发鉓都没戴,走过来“扑通”跪在地上。
“姑娘,过去都是奴婢糊涂,被猪油蒙了心,做下那样陷害主子之事。”说着,她抬起头,已是泪如雨下,“姑娘却不计前嫌,救了奴婢的性命,还答应放奴婢出去,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就是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
说着,她哽咽了一下,又转头看向孟怀璋,被泪水蒙着的双眼里泛着说不出来的悔意与爱意。
冲着他,深深又磕了一个头:“大少爷,那日多亏大少爷仗义执言,出手救了奴婢......”
孟怀璋疑惑的看着她,一时间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仗义执言,救过她了。
他正想问她,又听她哭道:“大少爷的恩情,奴婢这辈子恐怕也难以报答了,只待回去以后,奴婢给姑娘和大少爷各立一个长生牌位,奴婢每天都会烧香磕头,保佑姑娘和大少爷一辈子福寿双全。”
说完,又泪戚戚的深深磕了一个头,还要再磕,孟九思看了青娥一眼,青娥会意,上前将她搀扶起,芳玲却不肯起来,磕了最后一个头方肯起身。
孟九思见她一副真心悔过的样子,心中倒有些许感怀,叹道:“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吧,我能做的只限于此了。”
说完,她淡淡挥了挥手,芳玲便退下了,临走时,又深深看了一眼孟怀璋,幽幽叹息了一声方才离去。
她的离开孟九思还有几分感怀,孟怀璋却半点感觉都没有,好像只是被风吹走了一片落叶,故意为难铁妞道:“还说自己是侍卫呢,就这点子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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