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凛子像是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她将手边的活页纸整齐排列，轻轻放在一旁，然后缓缓转身，面向胖虎。

    “嘿，胖虎君，听我说。”

    她的语气虽冷静，但眼神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能直视胖虎的灵魂。

    “你还是别趟这浑水了，早点收手吧。去那须或日光泡个温泉，放松放松，把一切都忘掉，然后回你的东京格勒去吧。”

    “你让我……忘掉？”

    胖虎重复着这句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怒火，既沉静又无法压抑。

    “七海曾是我的恋人，大雄曾是我的朋友，你让我忘掉他们？”

    “没错，忘了吧。这不是建议，是警告。”

    凛子的声音平淡而坚定，仿佛能轻易抵挡住胖虎的怒火。

    “不管过去如何，你的人生恐怕已经和他们没有交集了。我甚至可以这样断言。”

    “那瑶呢？！”

    胖虎的声音近乎嘶吼，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她怎么了？她打电话向我求救了！她似乎陷入了大麻烦！”

    “那是几十个小时前的事了吧？”

    “……”

    “你以为我救了你之后过了多久？如果我没能救你，你觉得你在井里还能撑多久？”

    凛子摇了摇头，冷冷地继续说道。

    “太迟了。她恐怕已经不在了。你别以为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幸运。”

    “你……”

    胖虎愤怒得声音都嘶哑了，仿佛刀刃在磨刀石上划过。

    “……就算在那个井里发现的是我的尸体，你也不会在乎的吧？”

    面对这样的胖虎，凛子却毫无怯意，平淡地耸了耸肩。

    “我当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都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

    胖虎重新认识到，和这个名叫八重凛子的女人对话是多么徒劳。无论他怎么追问，凛子都不会感到羞耻或重新考虑。他们的道德底线相差太远，单靠说话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胖虎下床，迈着蹒跚的步伐站了起来。

    “我……睡了多久？”

    “大概半天吧。真羡慕你，累了就能马上休息。这种奢侈只有年轻人才能享受。”

    凛子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4点。也就是说，凛子救他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算来胖虎在井里已经呆了一两天，真神奇他还能保持清醒。

    记忆的空白被填补，胖虎终于恢复了对时间的感知。

    周六已经结束，现在是周日的早晨。的确，自从和瑶通话之后已经过了很久。

    胖虎从凛子准备的食物中抓起一瓶功能饮料和一份果冻状的营养食品，边走向门边。他的脚步还不稳，但这种程度他还能勉强支撑。

    “以防万一，我问你一句，你打算去哪儿？”

    “东京格勒。”

    胖虎用不输凛子的坚定语气简短地回答道。

    “瑶瑶或许还有救。我要去救她。”

    “……你真是不听劝的家伙啊。”

    “在不听劝这一点上，我们彼此彼此吧。”

    胖虎本以为凛子会用那副天生的嘲弄冷笑目送他离开，然而凛子却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很累似的托起了腮。

    “你不打算再等一会儿吗？在这堆东西里面——”

    凛子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堆积的文件。

    “——应该隐藏着奥托那个名为德丽莎的某物的秘密。我觉得我们应该阻止那家伙，好好商讨过对策之后再行动。”

    “铁了心认为瑶已经死了的你，肯定会这样想吧。”

    说实话，胖虎对接下来要单独行动也感到十分不安。

    然而，要说凛子能提供什么帮助的话——那她肯定也是想用胖虎并不希望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因此，他不能依赖她。

    “胖虎君。”

    当胖虎打开房门，正打算迈向走廊时，凛子却突然叫住了他。

    “就算没成功，你也已经被‘杀’过一次了。可别再被杀第二次了。”

    说着，凛子随手将文件堆旁的东西丢给了胖虎。

    一接到那东西，胖虎便感到一股沉甸甸的重量。

    “这是——”

    冰冷到有些不祥的金属块，那是手枪。是地下奥托的死尸手里拿着的东西。

    “里面还有四发子弹。没有安全装置，一扣扳机就会射出子弹。该怎么用就看你的判断了。”

    “……”

    如果胖虎还保持着平时的谨慎思考能力，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这种多余的东西扔回去。

    以枪作为解决问题的手段，只可能带来破灭。他并不是怀揣着玉石俱焚的打算要回东京格勒的。

    然而，胖虎也不知不觉地踏入了凛子所属的领域。在本能的驱使下，他选择了接受这个纤小却致命的凶器，将它装进了口袋。

    胖虎的确是想要救瑶的，也想让大雄活着偿还他的罪孽。然而，与他的想法相反，他心中的直觉却清楚地听到了破灭逼近的脚步声。

    胖虎只身一人从别墅的玄关走到了外面，他痛彻心扉地感受到了黎明森林的寒冷。

    前院吹过的冷风冰冷刺骨，事到如今他才发觉，比起那冰冷的地下泥潭，外面的寒风竟然还要更加凌冽。

    看来在狭窄的井底，空气闭塞没有流通，还缓和了几分夜晚的寒冷。如果他在外面的寒风中度过一夜，恐怕早就冻死了。

    他背对着小路，朝向前庭停着的车子走去。

    那里有两辆车，一辆是他的雅阁，另一辆轻型车估计就是八重凛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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