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阳皂重复了这一个词，摇摇头，“我还是看不出来。”

    “是吗？”法西里尔看着阳皂将两个茶杯放到了面前，又打开了挂在树上的小灯，“话说我记得你在夜里的时候不是会变吗？”

    “若是我在这千年来什么都没有弄明白的话，我算是白活了。”阳皂坐到了两人的对面，回应道，“只是会有些难受而已。”

    “哦——那白阴呢？”

    “他不喜欢这样，所以没有学……你来找我只是来叙旧的？”阳皂否认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的熟。”

    “但也没有那么的生疏吧？”法西里尔吹了吹飘在水上的茶叶，慢慢地喝了一口，“我就不能把你当作是一个朋友了？”

    “我没有意见……不过你带上了她。”阳皂将目光移向了没有说话的011号，“好久不见啊，温米……”

    011号预知般地摇了摇头，阻止了阳皂的问候

    “是吗，你抛弃了那个名字，还是说不用了？”阳皂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一直以为你会用下去。”

    “为什么一定要用？”011号反问道，“名字不过是……虚词。”

    “……因为你一直在用？”阳皂对于他人的情感完全不擅长，也难怪她没有办法去理解一些心思，“你很喜欢？”

    011号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后面的话

    “我不希望……那个名字被其他人记住。”她这么解释道

    阳皂有些疑惑，但是没有说出口，而是继续问法西里尔：“你带上了011号，这很不常见。”

    “这个嘛，我是来这里休假的哦。”法西里尔的话有些答非所问，“你瞧，我还专门用了这种身体。”

    “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唔……因为孩童可以让人放下一些警惕？我是说正常人。”法西里尔说道，“阳皂你想，一个孩子可以见着很多其他人见不到或是听不到的事。”

    阳皂看着法西里尔，没有说话

    “好吧，其实就是因为我喜欢。”法西里尔无奈地承认道，“但让人放下警惕也是原因之一就是了。”

    阳皂还是没有回话，又喝了一口茶，她在等法西里尔说出他的目的，毕竟他们两人之间其实没有多少东西可以聊的。

    “呃……你不说些什么？”法西里尔有些尴尬，或许是受到了菲林男孩的特性的影响，他的身体开始有些发热

    “我……你还是直接说吧，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阳皂直截了当的问道

    “其实就是来这里住一晚的。”

    “唉——”阳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嘛，我还不能看看你啦？”法西里尔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讨厌我啊？”

    “没有，但是接见你应该是炎国驻国使的责任，而不是我的。”阳皂无奈地说道，“你不是将它们全换下来了吗？”

    “是倒是，你见过他了？”法西里尔问道

    阳皂回忆着说道：“他刚刚到的时候就来见我了，我的印象很深。”

    “是吧，你觉得他会特意来这里帮我安排吗？”法西里尔笑道，“我可不觉得他会是这种人。”

    “嗯，所以一到这个时候我就会觉得以前的那个机器人其实也不错。”阳皂点点头，怀念道

    “但是也就只有现在这个时候？”

    “嗯，他……很不错。”阳皂罕见地称赞道，“还有乌萨斯的驻国使，前些时候她私下见了我一面，还给我看了她的书。”

    “她啊，有什么评价？”法西里尔顺势问道，“我觉得挺好的。”

    “……很新颖，而且很先进，但是我不觉得现在的国家会适合它。”阳皂如此评价道，“大地上没有多少国家可以完成它。”

    “看来你还有自己的看法啊。”法西里尔感叹道，“其实我还是有些对不起你的。”

    “此话怎讲？”

    “嗯……你知道，你的情感缺失是因为我将你们的那些东西分开了。白阴就特别擅长察觉其他人的情感，相反的，他对自己就特别空落，而你，你对他人的情绪感到疑惑，但是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而不是没有目的的漫游。”

    白，黑

    阴，阳

    你们原本是完整的，但是我在将你们放进容器的时候忘记了，他的一些状况，而这些状况则加倍地出现在了你们的情绪上

    所以你们是016号，而不是其中一个是016号

    我原本是打算不管的，但是我发现精神的割裂甚至可以重新分出两个人格

    或许是因为我不希望我有遗憾吧，我就将你们给分开了，但是这么做的代价就是一部分被拆成了两部分

    你擅长以柔克刚，而白阴擅长以毒攻毒

    你擅长雄辩，而白阴擅长诡辩

    你为黑，而白阴为白

    他内心空虚，而你充实

    你不理解他人的心，而他早就明白了

    那个炎国话是怎么说的？

    一切都是有缘起，由缘终

    我在机缘巧合下看到了你们，但却没有办法补足你们的不足

    “我以为你是故意的。”阳皂说道，“你有办法吗？”

    “没有。”法西里尔干脆地说道，“以前没有办法解决的事，现在怎么可能可以解决？我可以做的也只有保证你们不会在那片混沌里独守下去，等待自己控制身体的那一刻，或是与另外一人争抢厮杀。”

    “那我必须感谢你了？”阳皂露出一抹微笑，好似冬天开出的一支红梅

    “你瞧，你不是懂一些心吗？”法西里尔说道，“我还给你了那个天秤不是么。”

    “它可以让我读懂一些情绪。”阳皂似乎变得有些人味，“将它们带入到我的身上，就可以理解一些事了……千年来，我看了，读了很多事与人，但是我最后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被排斥。”

    “那些人说我是兽。”阳皂用手撑住下巴，看着双月升起，月光招抚着黑色与白色的瞳孔，“我不觉得。”

    “唉——我也不觉得。”法西里尔叹了一口气，“但是人心无常，归根到底，是有些人怕了。”

    “怕了，为什么？”阳皂疑惑地看着法西里尔，“我从军百年，还不够吗？我围猎巨兽，还不够吗？我医了天下千年，还不够吗？”

    “阳皂，你始终没有办法理解吧？那些复杂的情绪。”法西里尔解释道，“你知道所谓的爱恋，亲情，知道七情六欲这种最基础的东西，但是那些混杂在一起的，你就没有办法辨认了。”

    “那种感激和仇恨混杂在一起的感觉。”法西里尔总结道，“你没有办法去读懂那些。就好像你知道叶琳娜对于塔露拉怀有担忧，但是在你说出她还有机会的时候，却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叶琳娜会哭泣……那是苦涩的欢喜，那是绝望的希望。”

    “我不明白，担忧为什么还有那么多。”阳皂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理解，“担忧的时候听一点好消息不是很好吗？”

    “是，对。但这可不是只有一种担忧啊，阳皂。”法西里尔看着双月，眼里星河流转，“你们，还有011号，017号，或是其他人格，和现在的驻国使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听从与我只是因为我会给他们协助，他们知道现在要做什么，至少不是一昧的听我的。而你们只是因为单纯的使命……我不喜欢。”

    法西里尔将茶杯举过头顶，使它照耀着月华：“所以那时的我启动了那个机器，将他们提取了出来，代替了那些冰冷的人格……他们可是比我还要爱他们的文明的哦？”

    “使命啊。”阳皂看着法西里尔的动作，“我又有什么使命呢？”

    “这就需要你自己去想了，你和白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不知道要做什么，要去哪里。”法西里尔饮尽了早已凉透的茶水，从石凳上跳下来吗，“嘿咻，那么我今晚睡哪里？”

    “……就睡这里吧，我没有多余的房间了。”阳皂开玩笑道，“我去给你拿床褥，011号和我一起睡。”

    “呃，不要吧！”法西里尔赶忙跑进了房子，想要好好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多余的床

    “这不是有嘛。阳皂骗人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法西里尔在房间的门口回头看向阳皂的方向

    他看到了那个医师在笑，笑得很开心

    月华披露在黑色的医褂上，显得那里冰雪肌肤的美人是如此的孑然却又没有那么孤寂

    黑白的眼睛眯着，有点像她的那个兄弟，但是她眼里的并非是一种空虚，而是实在的喜悦与感谢

    “我确实要好好地感谢你，协助者法西里尔。”她这么说道，“你这次来是为了解答我的困惑的吗？”

    “困惑，什么困惑？我只是来蹭你的房子的。”法西里尔随口回应道，“来点夜宵？”

    “现在还太早了。”

    “那就提前定！”

    “也好，011号也要点？”

    “嗯。”

    ——一段无编号的录音——

    呃，我该怎么做，你说呢？

    好吧，问你不如不问，呃，你们两个听的到吗？

    好，有些意识，虽然这样可能有些违反规定……

    来，抓住我的手。呼……这里面可真黑，还好吗？

    有什么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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