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祖父去了，祖母不愿见到他们庶长房的人，从来只让他们一家子在自己的院子用膳，不许去膳厅。

    再没有比高门大院的奴仆们更加会看眼色的了，庶长房处处被苛待，他们又不是瞎子看不见，再说本来人手就不够，难道还不跟风欺辱庶长房，把省出来的时间和精力拿去巴结嫡二房？

    江雪灵可是见惯宫里太监宫女们鸡皮酸脸的人，哪里有惧怕江府这些下人的道理？

    她冷着声音道：“厨房的人不是不懂规矩，只是他们的精力都用在伺候老太太和二房了，哪里还有闲工夫搭理我们？你们去……”

    江雪灵这里话还没说完，外头便有个懒散的声音报了一声：“大少爷来看大姑娘了。”

    刚才她还在气庶长房的人性子太软，总是被人欺负，这说话间不就来了个厉害角色吗？

    庶长房眼下一共就四个人，江德演夫妇和原主都是软柿子，任人捏圆搓扁，也都只有忍的份。只有这个江立恒，很有点混不吝的意思。

    按照江老太爷的说法，江家虽然顺应局势，弃武从文，但到底是武将出身，早年先祖也是跟着皇帝打江山才起的家。不曾想自他之后，后辈儿孙越发不习武，竟没有传承家风的希望了。

    在老太爷壮年之时，家中得了江立恒这个孙儿。而江立恒是江家儿孙辈里头根骨最佳的一个，在老太爷看来，他实在是个难得的练武之才。

    于是江立恒才学会走路，就被抱到了老太爷身旁，由老太爷亲自教养，他一身的武艺都是江老太爷亲传。

    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江立恒那可是他的宝贝疙瘩，连嫡出的儿子江德海在江立恒跟前也是要靠边站的。

    有什么好的东西，老太爷头一份都紧着江立恒这个孙子来。要不是江立恒年纪还小，老太爷寿数又不高，只怕瑞安伯爵府的这份家业也要越过老太爷的儿子，直接交给江立恒继承了。

    江立恒从小被老太爷如此重视，自然养得骄傲了些。即使老太爷去了之后，庶长房受尽了刁难，也没刁难到江立恒的身上。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江立恒，他横啊。

    老太太和毛夫人这边给他裁了人，那边他就自己从人牙子手上买人，或者直接从军营里要人来补上。

    不好的他还不要，能跟着他的，那都是好样的，用着顺手，还忠心。几次下来，倒是给身边伺候的人来个大换血，府上的人一个不用。

    打换了人之后，他的院门口日日站着穿着戎装的亲随，谁的人来了都得通报，倒是把个院子守得密不透风。把老太太气得倒仰，命人押他去跪祠堂，偏府上没人沾得了他的边。

    第9章再见兄长

    老太太今儿刚把他院子里的值钱摆设搬走，明儿他就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价值差不多的，甚至更名贵的摆上，还登录造册，不时查点。

    出孝之后，嫡二房不让他去膳厅吃饭，江立恒索性不要什么府中例菜，成日家在演武场大口酒、大口肉的吃完了回来。弄得嫡二房瞪眼干气，却是丝毫奈何不了他。

    江立恒就好像是庶长房的异类，半点欺侮不肯受，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好女亦慕少艾，江立恒到了许婚之年，不知惊动了多少名门闺秀主动派人问询结亲之事。就连当初江立恒因故出走京都的时候，江湖上甘愿帮他的侠女不知凡几，京都城里又有许多官家小姐愿意出重金打听他的下落。

    记忆中的兄长就是这样丰神俊逸的存在，而因为兄长小时候跟着祖父长大，他们兄妹两个并不十分亲近。

    然纵使如此，她还是记得兄长在自己年幼时候总对自己关心备至。只是那时候，她年岁小，又胆小害羞，从未同兄长走得近些。直到后来家中遭逢变故，庶长房几乎死绝，她才想起来与兄长的血脉至亲，想起来用自己的一切护住兄长的性命。只可惜……

    江雪灵的心理活动虽然活跃，也不过就是几息之间的事情，江立恒已然走到了门口，亲自撩开门帘，一把清越的嗓音便传了过来：

    “我一回府就听说灵儿受了暑，如今可好些了？”

    江雪灵闻言抬头，只见江立恒面部线条如刀凿斧刻，肌肤凝白如玉。剑眉入鬓，眼型狭长，眸光清冽，鼻梁高挺，唇红齿白。言语间喉结翻动，添一分性感；抬手间指掌修长，薄茧分明，又添一分刚毅。长相似有女子之娇媚，气度又有男子之豪迈。

    江雪灵勾唇笑了，这就是她的兄长江立恒，男生女相，一颦一笑都有道不尽的绯糜诱惑。

    她悄悄在心中道了一声久违，强忍住泪意，一改从前的怯懦，抬起头脆生生道：“劳烦哥哥挂念着我，如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休息几日就好。”

    这回愣怔的换成江立恒了。

    这个妹妹，从小到大在自己跟前都是大气不敢出的，什么时候竟能用这样明亮清晰的嗓音同自己说话的？还……直直看着自己？

    “呃……”

    江雪灵见江立恒愣住不知道说什么，倒是有几分好笑。

    的确，她的表现同从前的自己相差太远，很容易让人难以接受，甚至产生什么不可思议的怀疑。

    但她打定了主意，这一世要改变命运，最重要的是抓住机会让父亲和兄长出人头地，她一个女子能做的事情实在是有限，只有父兄强大起来了，他们庶长房才有底气。

    所以兄长对不起了，妹妹这一次不得不打乱往日回忆了。

    江立恒只看着江雪灵不说话，一副不认识的样子。江雪灵也任他打量，只微笑着，眼神不躲也不闪。

    片刻后，她在江立恒的眼中看到几分愉悦和惊喜，听见他说：“灵儿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样。”

    第10章早有安排

    江雪灵听了这话，顺势低下头，神色有些落寞：“府里什么都变了，人，自然也是要变的。”

    江立恒当然知道她这话意有所指，了然地点点头，又左右看看，见是素云和素雨两个在伺候妹妹，没等他开口，素雨便笑道：“回大少爷，是夫人指派我们过来服侍大姑娘的。”

    江立恒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刚想说些什么，似是猛然想起什么，往门口看了看。

    果然见门边立着的那个懒惰婆子，正竖着耳朵偷听屋里的动静。

    他走到门边，冷声道：“大姑娘病着，不喜欢人多，这里有素云素雨两个就够了，你们都躲远一点。今日小爷心情不好，谁要是犯了小爷我的忌讳……自己知道！”

    那婆子也不知道是老太太的人还是毛夫人的人，从进了江雪灵院子开始，除了偷懒耍滑、打牌吃酒，最得力的一件事情就是偷听报信了。

    江雪灵一个正经的姑娘主子，一言一行都被监视着，江立恒每每过来探望妹妹，都恨不得拿这些老货祭刀，没一个好脸色。

    这些人见了江立恒，哪个不像见了活阎王？见他发话了，忙磕头应下，飞也似地跑远了。别说继续站在那偷听，就是跑晚一会儿，都怕自己小命不保。

    江雪灵自然是知道江立恒这性子的，见他对下人发威也是司空见惯，想到自己小时候在江家就是太过懦弱了些，所以才被人各种轻视欺辱。以后只怕她也要把骨子里的那点子狠厉拿出来用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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