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六的连日昏睡，令坊间传为奇谈。

    一时间，四周的街坊邻居，纷纷慕名来看热闹。

    自然也惊动了一直欺负赵小六的富商张家。

    张父命人将儿子张金按在凳子上，拿着竹板子，劈头盖脸，将儿子身上抽得没一块好肉。

    一边打，一边厉声喝问：“说，你究竟做了什么！”

    张金哭爹喊娘了半天，嗓子都哑了，却还梗着脖子：“我就是打了他一顿，他命贱，自己昏过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父气得浑身发抖，竹板子已经被他抽出裂痕：“你要是什么都没做，你割他头发做什么？”

    到底是一直经商的人家，多几分见识，听见情况就知道不好。

    “这种疑似巫蛊的案件，一旦被监察司知晓，就立刻会上门探查。”

    “你知道监察司怎么办案的吗？所有涉及到案件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都抓到大狱里去！”

    “就算与此事毫无关系，等放出来后，这长清县还有我们张家立足的地方吗？”

    “要是真的涉及——”张父牙齿咯咯发抖，甚至不敢说出那几个字，声音都下意识低了几分，“你当我们还能活命？”

    张金终于撑不住心里的恐惧，抽泣着说：“我，我就是听了父亲您那句话……”

    他欺负同学的事情，张父先前一直不知道。

    待到前段时间知晓，就将他痛打了一顿：“我教过你什么！”

    “一辈子不能觉醒的人，打了也就打了，花点钱就能解决的事情。”“

    “但你的同学不行！”

    “在学校要谦恭、礼貌、客气！”

    “否则，人家前途未定，要是觉醒，可以修行，动动手指，我们家也就没了。”

    “你那个同学，天生聪明，读书好，夫子都夸，万一他成了修行者呢？”

    张家之所以有钱，就在于张金有个姑姑，早年被卖到富户家做使女，后来跟随小姐出嫁，现在是商队管事的娘子。

    借助这层关系，顺便把张家拉拔起。

    要知道，这年头，能行走经商的，至少都是“士人”，也就是修行者出身。

    毕竟，在这个世界，想要荒郊野岭穿行，只有两种法子，要么乘坐昂贵至极的交通工具，要么就雇佣修行者护航。

    正因为知道修行者能兴旺一个家族，指缝中漏出的一点东西，都能让他们张家崛起，张父才更加警惕，不希望儿子得罪人。

    张父本打算给儿子收尾，自然不是赔礼道歉，那样不一定有用；也不是逞凶杀人，那样会被官府盯上。

    而是想办法将赵家欠债，从而将他们一家收做自家的奴婢，然后再恩威并施，趁着赵小六没十八的时候，想办法收服了，后续待定。

    要是没觉醒，自然是任他们揉捏的一盘菜；

    要是觉醒了，他们张家说不定还能借助这份关系，更进一步。

    张父没告诉张金自己的算盘，唯恐张金城府不深，漏了底。

    却没想到张金觉得，亲爹说得对啊，要是赵小六这厮觉醒了，他们张家怕不是要被对方灭门！

    应该先下手为强！

    贸然杀人，官府必定要找上门。

    有没有什么悄无声息，置人于死地，又不被发现的法子呢？

    张金心想。

    正巧，后土娘娘诞辰的时候，他那位姑姑回到长清县，与娘家人闲聊的时候，诉说了自己最近的经历，说邻近的诸侯领地，流行“夺魂之术”。

    相传，只消剪去孩童的发辫，混合稻草与青苔，编成一只老鼠，然后用朱砂写上对方的名字。

    等到了子时，再找到一棵根冠茂密的大树，站在树下，想着对方的样子，默默祝祷七日，就能令对方昏睡不醒，神仙也查不出原因。

    此等妖术流传，自然令当地百姓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都门户禁闭，对商队这种异乡人、生面孔更加敌视，恨不得快快将他们赶走。

    搞得商队好几次差点进了官府，平添无数是非。

    张家姑姑感慨这一路的艰辛，其他人则好奇：“这妖术当真有用？”

    “谁知道呢！”张家姑姑又没真看过中招的人，“乡野百姓，见识不足，一惊一乍也是有的。”

    “若真是罗教妖术，闹到如此地步，监察司早该出手了才是，怎么会容许此等妖术横行乡里。”

    听见张家姑姑这么说，大家都觉得很合理。

    穷地方的人，见识不足，大惊小怪，这不是很正常嘛？

    谁不喜欢这种地域上的优越感呢？

    哪怕我们也是偏远县城足不出户的百姓，但同为东境的一份子，我们是王爵治下，你们不过是区区伯爵、子爵治下，怎么能和我们比？

    便有人笑道：“那可说不准，又不是什么地方都像咱们东夏一样太平。其他地方，官老爷们就知道榨干油水，哪里会管这等小事？”

    类似的话语，本来听一听也就过了。

    偏偏张金记了下来，趁着去学校的机会，约上狗腿子，把赵小六的头发薅了一大把。

    等编织的时候，又觉得一个稻草人或许不够，再打了赵小六一顿，拿锋利的石头又割了一堆下来，足足编了七八个！

    而学校里，恰恰就有一棵大树。

    他大半夜就趁机溜出来，对着大树祝祷，一连祝了七日，看见赵小六啥事都没有，回家的时候还有点扫兴，觉得什么“夺魂之术”，根本没用嘛！

    果然是穷地方的人，没见识，瞎传话。

    如今听到赵小六出事，这才心惊肉跳，心魂俱丧，不明白自己先前为什么头脑发热，居然会去做这种事情！

    待他抽抽噎噎说完，在场所有人脸都白了。

    张父双脚一软，瘫在地上。

    我命休矣。

    就在这时，大门被一脚踹开，光芒也随之形成结界，将张家笼罩，确保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监察司办案，反抗者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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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童是“纯粹”的象征。

    没有经过世俗的污染，一举一动都出于本心，纯粹的善，纯粹的恶。

    这就让孩童成为了最容易找到的，代表“纯粹”的祭品。

    更不用说，他们还有“未来”。

    无论是基于邪恶的仪式，还是愚妄无知，针对孩童的大规模犯罪，都会第一时间上报给监察司的最高层，以及……

    东境玉座上，那位傲慢凌天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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