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伴随着这声敕令，狂猛如拳的雨点，短暂停息。

    却在顷刻之间，又落了下来。

    这就是神的力量。

    纵然是白泽境的辰星敕令，也只能延缓一两个呼吸。

    按理说，想要破解这复现的光阴，最佳的做法，就是将灵青虞这个施术者击垮。

    虽然她本身也支撑不了多久。

    男人确实算得很准。

    潜入乌衣巷主人；

    保存携带赤行风离开；

    重启封印阵法；

    斩杀男人的旧我。

    每一件事，都对灵青虞的负荷极大。

    大到她在通往第三层的道路开启出现之前，都在尽可能保存实力，能用道具就用道具，就是怕关键时候掉链子。

    男人说得也没错，此次的光阴复现，本是灵青虞打算推薤露之门的底牌。

    一切的一切，全都不假。

    她残血，她不剩多少力量，她很危险。

    灵青虞望向男人，在那双冰冷而狂戾的眼中，看见了悠哉的自己。

    但她依旧能给对方设下无法回避的障碍。

    你若要拿抢走我的身体，就必须跨过我昔日遇见的致命危机。

    若你无法正面击破这复现的光阴，就代表你本质上是个无能之辈，哪怕凭借阴谋，将我的躯体夺取，那又如何？

    心脏恢复跳动的同时，心魔也如影随形。

    “我和白天霜曾经聊过，成为西秦的王，是什么体验。”

    灵青虞倚着树枝，姿态从容。

    “他回答，无聊。”

    “就好像充满的气球，在最鼎盛的时候，忽然泄了气。”

    “随之而来的，就是漫长的无聊和空虚。”

    隶属西秦王族的镇星一脉，是靠永不停息挑战强者，才能维持自身的道路。

    成王之后，却代表他们没了挑战的对象。

    总不能违反血脉誓约，去推翻皇帝吧？

    那就只能不断去太虚，去梦境，去推门。

    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人拿着鞭子，让他们不得不全力奔跑，一旦停下来，鞭子就会落到身上。

    但人会有倦怠的时候。

    【停，就是死。】

    对其他修行者来说，“我暂时苟一下”并不是很危险的想法。

    对镇星修行者来说，却是取死之道。

    “既然你们想利用镜像，让帝国四境四王，都无限趋近于你们设定的命运。”

    “我们为何不能配合节奏，让这首乐曲因我们而变换旋律？”

    要镜像是吧？

    要对称是吧？

    要因势导利，让我们的命运，无限接近设想的结局是吧？

    但你们在算计我们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坑你们啊！

    换做其他时候，男人完全可以有选择，不正面突破这层光阴，而是将力量所剩无几的灵青虞拖死。

    唯有这次不行。

    因为和东夏对应的，是西秦。

    西秦王不能拒绝任何一次挑战。

    就像东夏王，不能放弃任何一丝生的可能。

    所以，在这两端对称，无限趋近的命运中。

    倘若男人这一次逃避，哪怕计谋成功，夺舍灵青虞，今日之事，也会成为永远无法摆脱的阻碍。

    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薤露境。

    只能困于心魔之中，不断腐烂。

    真要作比，大概就是，机器人费尽心机，想要成为人类，结果却成了活着的尸体——会自然腐烂的那种。

    差不多就这意思吧！

    “若我是你的心魔，那就直视我。”

    “直视我经历的一切，就从最末也最初开始。”

    ******

    西都。

    乌云虽然散去，末日般的浩劫也已经结束，太阳重新出现。

    可王宫深处传来的磅礴力量，还是令所有百姓都下意识躲在房间里。

    白发苍苍的老人，忍不住回想起了自己的童年：“这是王之间的战斗啊！”

    虽然外界都嘲笑西秦王换得勤快，宫廷政变多如繁星。

    可对百姓来说，那都是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有关的事情，他们就看个热闹。

    一旦听见外面风吹草动，就将房门一关，全家老小躲起来。

    新王族取代旧王族，倒霉得是那些高门大户。

    如狼似虎的士兵们，查抄大家族的财富都来不及，压根看不上升斗小民。

    权贵换了一茬又一茬，百姓反倒顽强传承下去。

    真正令百姓恐惧的，是王级战斗。

    两位白泽境，一旦在都城开打，若能控制区域还好，若不能控制，就是难以想象的生灵涂炭。

    但西秦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级别的战斗了。

    白天霜弑王上位时，过大的实力差距，让一切都显得轻而易举。

    先王上位，则是因为竞争者太愚蠢。

    再之前的几次更迭，大部分也都是宫廷政变+武力夺取，很少有这种三位全盛时期白泽境，同时出手的局面！

    最提心吊胆的，莫过于西都监察司。

    因为他们知道，此刻的西都，只有白天霜一位白泽境！

    西都监察司的最高负责人，早早就被白天霜派出去，以防耀光主又在西秦作乱。

    “两位，怎么会是两位！”

    “当年东夏王面对两位罗教法主的袭击，启动了东都青阳，若是王不敌这两位，启动西都——”

    所有知情人想到这里，脸色都白了，恨不得立刻卷了铺盖和家人跑。

    五都虽然都是由王执掌的圣物，各自用法却截然不同。

    青帝以树木为象征，东夏王操纵东都的草木生长，自是轻而易举。

    可白帝的象征是剑！

    宁折不弯，永不屈服的剑！

    西都这座黄金之城，即是沉睡的黄金之剑！

    镇星的抗争之火，同样也是野蛮之火。

    这火焰能带来新生，却也能带来毁灭。

    历史上每一次，白帝之剑落下，都会带来西都大半区域的毁灭。

    卷入其中，皆不能幸免。

    “他们在跑。”白迦陵笑吟吟地问，“他们以为，你会使用白帝之剑。”

    白天霜捻住了剑尖。

    先前的战斗中，哪怕他的剑术凛冽无双，但白迦陵的化实为虚，化虚为实，却令剑锋无法落到实处。

    这就是岁星。

    欺诈五感、欺诈时间、欺诈空间。

    所以，白迦陵才能在短短几个小时，从南楚，来到西秦。

    虽然她必定早就布置下相应阵法，但这份依靠欺诈来缩短空间，进行位移的本事，依旧令人叹服。

    只是用剑，杀不了她。

    因为距离。

    既然如此——

    白天霜毫不犹豫，折断了陪伴自己多年的配剑。

    那就不用武器。

    千锤百炼的躯体，亦能成为至强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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