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没办法证明灵青虞说得是真话。

    同理，也没办法证明灵青虞说得是谎话。

    再说了，灵青虞先前的一连串行为，在他们看来就是莫名其妙，甚至有作死倾向，属于正常人绝对干不出来的事情。

    “通灵”、“附体”，反倒能够解释。

    至于为什么选中她……

    虽然灵青虞自称体质特殊，能够通灵；

    但“上师们”和三姓组长，都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她根本没被诅咒之水沾染，属于“外姓人”呢？

    瞧见一群人脸色都阴沉沉的，灵青虞不紧不慢从棺材里出来，将遗像礼貌放到一旁的椅子上——正对着所有人。

    立刻有人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恨不得避开遗照。

    灵青虞却把遗照的角度，调整到更好的视野，然后才悠哉悠哉地说：“通灵的过程中，我看见了沈姑娘的心愿。”

    “她渴望摆脱现状，去更广袤的地方看看。”

    这是胡说八道，却又不仅仅是胡说八道。

    十七岁的沈婉，确实渴望逃离现有的人生。

    母亲不惜出卖身体，也要供养她读一个好学校的深沉爱意，让她无法在面对校园霸凌的时候，勇敢说“不”。

    那是靠她优异成绩，才能破格录取的最好学校。

    一旦开除、退学，就无异于斩断了自己的前途，也辜负了母亲的牺牲。

    但一次次的伤害，并不会随着忍耐而停止，只会变本加厉。

    难道就因为贫穷，她们母女就要忍受这样的苦难？

    死掉会不会更轻松呢？

    一了百了。

    十七岁的沈婉，做梦都想长出翅膀，带着母亲，飞离尘世的苦难。

    所以，灵青虞此言一出，三姓族长目光就闪动了起来。

    果然。

    灵青虞心中一笑。

    手拿剧本的他们，因为知道“剧情”，或者说“攻略”的关系，自然知道一些任务支线，或者说剧情走向。

    对灵青虞来说，这并非阻碍，反而是好事。

    蠢材不会因为手拿剧本，智商就忽然变高。

    而他们手中的情报，却有足够高的参考价值。

    看，被她这么随口一测，本来可能要经历无数艰难险阻，找齐重重线索，损兵折将无数的主线之一，就已经确认无疑。

    替“沈姑娘”完成心愿，让她永远离开困住她的堡垒，这也是一条可行的结局。

    或许，这就是曾经的“上师”们，所选择的结局。

    但作为代价，三姓堡，或者说，无名堡，很可能会不复存在。

    “上师”们自然是不介意的，他们本就不是这里的人，又有奇门本事傍身，到哪里都是座上宾。

    可对三姓族人来说，一旦离开三姓堡，就等于重回荒郊野外。

    这份代价，是他们万万不能，也不敢承受的。

    宁愿冒着每六十年死伤绝大部分族人的代价，不惜拿其他无辜之人的性命来填，却也不肯真正赎罪，更不肯离开这安全的堡垒。

    不愿离开此地的，从来不是沈姑娘。

    而是三姓族人。

    灵青虞厌憎之余，却也明白了，为什么十七岁的沈行露，明明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窒息，无法活下去，却还要咬牙硬挺。

    用死亡来惩罚他人，从来都是一个笑话。

    恶人从来不会反省自己的错误。

    他们只会嘲笑你的懦弱，不在意你的死亡；

    值得他们不择手段也要维护的，只有财富、权势、地位……这些能给他们带来利益，带来安全感的东西。

    唯有活着，才能将那些苦难，一一偿还。

    灵青虞如此想着，就望向遗像：“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沈姑娘？”

    黑白的遗像，竟像回应她的话语一般，勾起一丝微笑。

    这样的变故，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众人死死盯着遗像，又望向灵青虞。

    “上师”们更是心知肚明。

    大家的处境都是一样的，他们当然知道，灵青虞不可能在遗像上做手脚。

    难道沈姑娘托梦是真的？

    更敏锐如施上师，大红花男人等，虽然不知前因后果，却从三姓族长闪动的眼神中，窥探到一点内情。

    三姓族长知道这个方案可行。

    但他们不愿意。

    虽然施上师，大红花男人等，暂时还想不到这是一场献祭上去。

    但以他们对仪式学的精通，以及各种旁门左道知识的了解，很轻易就能判断出“三姓堡——无名堡——沈姑娘”之间的联系。

    可三姓族人的死活，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所以，大红花男人先笑了起来：“虞上师不愧是虞上师，果真艺高人胆大。”

    “这样也好，避免了我们先前的争执。”

    灵青虞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大红花男人，心道你这见风使舵的功力，还真是了不起啊！

    先前对我阴阳怪气，现在看我拿出解决方案，立马就对我戴高帽了。

    这种不要面子的本事，还真是了不起。

    当然了，灵青虞也知道，大红花男人先前就不赞同杀光三姓族人，自己这做法，相当于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

    也难怪他这么支持。

    可看见局面正在往好的方向倒，刘奶奶却不乐意了，颤巍巍地开口：“骆上师，使不得啊！”

    “沈姑娘对我等心怀怨念，设下滔天诅咒。”

    “她的愿望，怎么能信呢？”

    三姓族人齐刷刷附和。

    他们不阻止还好，一阻止，“上师们”更觉得此中猫腻甚大。

    就见施上师以袖掩口，娇笑道：“你们可知，我们方才在争论什么？”

    刘奶奶恭恭敬敬：“上师请讲。”

    “我们呀！方才可是一直在讨论，要不要将你们全都杀死，以平息沈姑娘的怨念呢！”施上师笑得花枝乱颤。

    刘奶奶却僵住了。

    哪有凶手在受害人面前，就这么直截了当说出——我们正在研究，要不要杀光你们全族的？

    可偏偏施上师这么一说，刘奶奶若是再阻止“外葬沈姑娘”这一建议，就真坐实有猫腻了。

    怎么？别人都想着，是不是要杀光你们，平息诅咒了。

    现在有了更好的解法，你们还要拦？

    那我们就要怀疑，你们究竟在搞什么了。

    瞧见三姓族人再也说不出阻拦的话，灵青虞愉快地补刀：“那就这么说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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