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走到这一步，刘菁还有路。

    那就是象征“传统”和“威权”的勾陈一脉。

    北燕王，不仅可以是女性，甚至可以与王族毫无血缘关系。

    嫁进来的媳妇，也算是自家人了。

    正如本代北燕王获得玄帝承认一样。

    只要发自内心地认同传统，认同威权，认同女人可以通过嫁给男人，生下孩子，最后以妻子、母亲的身份，获得权力。

    刘菁同样能觉醒。

    亦或者，效仿武则天，在“李家媳妇”和“武家天子”之间纵横捭阖，巧妙玩弄平衡。

    最终以周代唐，却又以李制武，最终达成完美过渡。

    太阴一脉，自会张开怀抱，欢迎这样平衡奇才。

    至于罗教那些千奇百怪，各式各样的道路，更是花样繁多，不必细说。

    明明只需外力轻轻一推，就能通往截然不同的性格和人生的人。

    但家庭教育，父母算计，自身性格，综合起来，却硬生生把所有道路都走绝了。

    “这不是偶然，也不是不幸。”

    灵青虞轻声道。

    “这是教育，是见识。”

    正如刘菁因为教育程度更高，所以对沈歌产生了降维打击一样。

    刘菁的困局，同样来自父母，甚至整个家族的见识都不足。

    要知道，除开神裔这种外挂玩家之外。

    像白天霜、伊海月、水云主这种天生就极其适合某条道路，又生长在相应土壤里，必然会觉醒的绝世天才，才是极其罕见的情况。

    更多的人都像刘菁一样，处在及格和不及格之间，就差最后一道推力。

    倘若刘菁出身皇室，有神血加成，她肯定能觉醒。

    倘若刘菁出身千年世家，譬如南楚大世子妃家族，或者邵、孙二家，她肯定也能觉醒。

    因为这种家族，有玉阙境坐镇。

    虽然这话十分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

    一流世家和二流世家；

    千年世家和百年世家；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后者没有玉阙境。

    推门之后的修行者，寿命获得了极大程度的提升，保命的底牌也多了不少。

    只要玉阙境愿意放弃前进，每次探索选择苟，完全能活一百二三十年，甚至更长。

    以“百年”为跨度的玉阙境，至少能照看家中四五代人，甚至更多。

    而玉阙境的眼光和判断力，以及他们对修行道路的了解，又不是普通人，甚至普通修行者能比。

    他们可以准确遴选出家族中有潜力的孩子，进行针对性的培养。

    并能根据自身对这些孩子长达十余年的观察，提早数年就大致判断出，这些孩子中，有哪几个能觉醒。

    伊徵和孙若桐，乃至邵雷，都是类似例子。

    正因为在他们年纪不大的时候，就判断出他们能够觉醒。

    邵鸣才会不需要邵雷之外的第二个孩子，一个修行者孩子当保底，应付他人的悠悠之口，防止妻子的骚扰闹事足矣；

    伊徵才会在初次觉醒，遇到白迦陵的时候，就无比有底气地认为“区区小事，长辈一定会帮我解决”。

    甚至，孙、邵二家的抱团，也是因为如此。

    一个家族的玉阙境，很可能青黄不接，尤其是怕碰到突发状况，就这么没了。

    但两个家族同心协力，就能将世家的荣耀绵延下来。

    “千年世家最害怕的，就是后继无人。”

    这里的“无人”，指得当然是没有能推门的人才。

    “所以，那位吴欣才会嫁到大世子妃家族。”

    不仅是大世子做媒的缘故，也是因为吴欣的小姨，是一位强大的修行者。

    这个世界的人一直认为，母系传承比父系传承更容易显现。

    吴欣的价值，在于她母亲和小姨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这就代表，她们拥有同样的基因，甚至特定血脉。

    只不过，小姨身上的基因是显性，而她们母女是隐性。

    拿出一个族中子弟，换取家族可能多一条优秀血脉，对任何家族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至于大世子妃的家族，为何与南楚王室联姻……

    “他们要借助王室的强势，保存自家的天才。”

    能推门的天才，不是随便就有的。

    哪怕在邵、孙这样传承千年，雄踞一方的世家中，也是需要倾两族之力，又有一位前辈保驾护航的情况下，才得以传承。

    一旦家中没有老前辈，又没有靠山。

    敌人要摧毁你家，不用太简单。

    只要杀掉有概率推门的一两个人才就行了。

    你家可能一两百年，才出一个顶尖人才。

    一旦没能续上，就会因为眼界和资源的慢慢沦落，从而很自然地掉下去，甚至都不用旁人再刻意针对。

    而失去玉阙境的结果，就是族中出色的子弟会像刘菁一样。

    明明拥有觉醒的资质，只需要轻轻往前推一步，甚至只要点拨一次，就能诞生一名修行者。

    可就是不走运，没有遇到能指点自己的人。

    从而被荒废、被耽误。

    直到死去，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曾有这样的可能。

    “为什么？”

    刘菁就像知道灵青虞身份一样，不看祁寒和叶弦，反而用充血的双目，牢牢盯着灵青虞：“为什么你们知晓一切，却不对外公布？”

    “难道就因为你们是神裔，你们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所以就能无视普通人的机会，让他们沦入绝望的人生？”

    “因为每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灵青虞轻声道，“家长拿着攻略，照本宣科的结果，只会催生悲剧。”

    倘若让家长知道，极端的环境，更容易催生修行者。

    那不用想，九成以上的家长，都会选择虐待孩子。

    美名为“为你好”，包装成“苦难教育”。

    但这样的教育，能不能诞生更多正派修行者不好说；

    能诞生出更多罗教妖人，以及可悲的疯子，却是一定。

    黑暗年代的某些部落，已经用血一般的事实验证了这一点。

    “帝国只能在悲剧和更多悲剧之中，选择其一。”

    刘菁听到这里，满面苍凉：“所以，我的人生，我的抉择，我的反抗，就注定是笑话一场。”

    灵青虞轻声道：“你方才不是问，普通人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吗？”

    “因为人和人之间的相遇，以及互相影响，你的善意与恶行，终在另一个人身上，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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