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闻此言,怎能不气?于是也开口道:“爷不用这般使性子,妾只是传了太后的话罢了,照理,外朝的芜杂事儿我一个娘们也不该管,也管不着。”
朱厚照一愣,本来见宫里人都在,想着留点情面,今日不知怎么地,皇后当众这般顶嘴,那股无明业火登时就不可压制的窜了上来,站起来道:“皇后辛苦了。”竟拂袖而去。
刘全忠见此,赶忙跟了上去。
皇后见此便哭了起来。
这时鸢儿出来问道:“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我趁着荣王睡着,去煎药的功夫,皇后在伤心哭泣的。”于是问宫里人,伺候荣王的太监、宫女不敢回答。
鸢儿便问道皇后宫里的人。这时皇后擦了泪水道:“别问了,今日是我不对,惹了陛下生气。”接着对其他人道:“我不是什么恶主子,今日的事万不能传出去,被我知道了,我定是不饶他的。”
众人闻言便齐声道:“是。”
鸢儿散了众人,笑道:“您还真疼他,他倒似小孩一般,只会使性子。”
皇后问道:“他以前在豹房也是如此吗?”
鸢儿笑道:“瞧瞧,您是他结发的嫡妻,倒问起我来了,我和他处了才几年,殿下,莫要多心,外朝吵吵哪个样子,毛澄师傅也辞了官回家去了。他能不心烦?”
皇后道:“我岂能不知,只是他不该把气撒在我身上。”
鸢儿道:“他不撒你身上,难道要撒太后身上不成?”
皇后闻言,回想起皇帝以前做的混账事,竟笑了一下,说道:“他?他以前干的混账事还真不少,勋戚的那几家,哪个没被他打过秋风?打秋风都打到太后身上去了。我看他真会去找那两府借钱。”
鸢儿笑道:“您可别说了,这事儿我全当不知道。”
皇后又问道:“荣哥儿怎么样?”
鸢儿道:“都还好。太医就在宫里候着,轮流问诊。”
皇后闻言点点头,便不再说话,看的出来满腹心事。
朱厚照回到乾清宫里后,便进到暖阁里,不再让人出来,自己取出皮莱资供上来的那把枪,把玩了起来。玩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得放回匣子。
就在这时,刘全忠在外道:“万岁爷。”
朱厚照问道:“什么事?”
刘全忠道:“内阁票拟的本子递进来了。”
朱厚照于是道:“进来吧。”
刘全忠恭敬地将一摞本子放到了案子上,朱厚照随手拿起便看了起来,那本上夹的内阁条旨,朱厚照并未看,他的习惯是先看事,再看处理意见。
看了一本又一本,有时会提笔急书批语,有的只写照准,有的则删去不合适的,另批意见。就在这时,他不经意瞥了一眼,是南京翰林院严嵩的奏本。
心中不免感慨,差点把你忘了。
于是就拿起来打开看了起来,只见本子上写道:“臣窃惟历代封王,惟我朝笃念亲亲,故而列圣待宗藩尤为优渥。然太祖高皇帝分封之时,宗藩尚少,岁支禄米了了,朝廷付给尚且容易。今贵胄繁衍已百五十年,如士民哉,贫富有之。盖民有众寡、地有贫沃之故。今之周府,他日蜀府、后日沈府,王府以养赡力不从心,屡屡请赐,官不能给,又书朝廷,请给禄米、课税。若给与藩王恐只得一时之利,与民何哉。”
“臣闻南京户部、都察院等官题覆云,有停止宗藩禄米之意,唯赐爵位,若如此,宗藩岂能独活?如镇国、奉国等爵无田无银,县君、仪宾亦当如何?陛下不可不思虑矣。”
“前鲁府归善王,陛下移封弘毅王,嫡子承袭爵位,支子如何?十世之后,又当如何?”
“臣少时尝读史书,前宋诸王,授以勋位,该领俸禄,唐朝藩王,近支约束,远之许以为官,亦能自生,太祖高皇帝苗裔岂无一贤宗哉,伏望陛下以天下诸藩计之,体宗室贫难,为社稷万世计之,使各官佥谋,而定大计,圣明裁断。”
看完后,朱厚照五味杂陈,严阁老的能力还是比较出众的,这也是朱厚照迟迟下不了决心的原因,于是看票拟,只见纸片写有:“已下旨,令内阁召开廷议再说。”
朱厚照猜不出这条是谁的拟的,于是便亲自拿起笔在本子上写道:“下官议论。”
刚刚将文稿完成搁笔,门外便有小太监急匆匆地前来通传,说是司礼监求见皇上。朱厚照微微一怔,旋即扬声让他们进来。不多时,只见陈敬和苏进两人步履匆匆而入,恭敬地向朱厚照行礼请安后,这才直起身来。
朱厚照随手将方才写就的本子递给一旁的近侍,示意他转交给陈敬,并开口吩咐道:“把这本子送到内阁去,明发各官员展开议论。”
陈敬赶忙双手接过本子,应声道:“遵命!”
紧接着,陈敬又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启禀万岁爷,谷大珰那边已经传来回函,说是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想问问何时能够归家,请陛下明示。”
朱厚照听后略微沉吟片刻,然后摆了摆手说道:“暂且先等一等吧。”陈敬连忙点头称是。
朱厚照目光扫过眼前二人,忽然话锋一转,问道:“近来文书房可有新人?”
陈敬稍作思索,随即回答道:“回万岁爷,暂时还未有新人。”
朱厚照听闻此言,脸上并未露出太多表情,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之后,他再次开口问道:“如今司礼监只剩下你们二位,诸多事务需要处理,可还能兼顾得过来么?”
陈敬与苏进对视一眼,齐声答道:“承蒙万岁爷信任,奴婢等定当竭尽全力,确保诸事无虞,还请万岁爷放心。”
朱厚照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敬接着补充道:“回万岁爷的话,各衙门都有人,下面也都有人,办事也有前例,文书房的人办事可靠,所以忙的时候忙,不忙的时候,奴婢们就来陛下身边伺候,能兼顾的来。”
朱厚照又点点头。接着手指案子上一砚台,说道:“去,把这个拿给皇后,说与皇后,这给荣王写字用。”
陈敬、苏进对视一眼,陈敬便拿过砚台,退了出去。
此时独留苏进,见私下无人,稍微上前一步道:“主子,干事那边来了信儿,夏御史开始查了起来,当时夏御史对左右锦衣卫道:‘此番一在杀人,二在收钱。’到了巡盐衙门就封了库房、账房,手段凌冽着嘞。”
“锦衣卫去了多少人?”朱厚照问道。
苏进答道:“两个百户,大约二百多人。”
朱厚照点点头,二百人,够了,毕竟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夏言是钦差大臣,足够震慑宵小了。接着道:“你是督主,近来无有档头、干事‘乾醡酒’吧?”
苏进恭恭敬敬地弯下腰,低垂着头,轻声说道:“主子爷,您有所不知啊,奴婢一直铭记着万岁爷的谆谆教诲,不敢有丝毫懈怠。对于下面那些人的行为举止,奴婢也是严加管束。只是……”说到这里,他微微抬起头,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朱厚照的脸色。
朱厚照听到这话,心中暗自冷笑一声:“你他妈真能,让我给你开口子?”于是,他面沉似水,缓缓开口说道:“方才你还信誓旦旦地说能够照顾周全,刚刚还说顾的过来,不如按前例,由陈敬督东厂?你仍做秉笔?”说完,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苏进。
苏进哪里还敢再多说半句废话,连忙满脸堆笑,露出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点头哈腰地道:“是是是,奴婢会在详察。绝不辜负主子爷的期望。”
朱厚照见他如此识趣,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道:“百姓有什么钱财?你们这般做,还损了名声,不是每月初都会分瞰官府,监督司法,听记、坐记么?”
苏进忙不迭地应声道:“是是是,主子爷圣明无双,无人能及。奴婢一定谨遵主子爷的吩咐,尽心尽力办好差事。”一边说着,一边连连点头,额头甚至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朱厚照紧紧地盯着苏进,加重语气再次叮嘱道:“好好办差。”
苏进诚惶诚恐地回答道:“奴婢记下了,奴婢记下了,请主子爷放心。”
人啊,就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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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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