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袅袅闭着眼睛轻笑出声。

    “这等祸事，我爹肯定二话不说把人赶走了吧？”

    宛兰拿了褥巾把乌黑的长发轻轻抓干水，“开始还赶不走呢，然后大公子立马就去报了官，二公子还去告诉了他的上司统领大人，不久就有官差来把刘夫人母女给拉走了。”

    “大哥二哥聪明，报官是以表戚家公正公开，及时撇清关系，告诉统领是为让陛下知道戚家的忠心不二，咱们家几个男人，都是天生的做官料子，有了机会就能青云直上。”

    “奶娘也这样觉得，戚家的机会就是姑娘你呀，其实我现在还经常想起刚来上都城那会，主君还是个从六品，和公子们天天往外跑，殷勤讨好，吃酒吃到吐着抬着回来，连我们这些下人出门报戚家名头都招人白眼，要不是因为姑娘，咱们家还不知道要熬几年才出头呢。”

    戚袅袅打了个哈欠，微眯着眼浅笑。

    “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和霍殷绑在一起，想当初我还只是想做个闲妾混日子，戚家官位高低跟我也没多大关系，只是如今即将成为亲王正妃，该有的娘家底子还是要有的，所以戚家需要我，我同样也需要戚家，互助互惠罢了。”

    宛兰感叹摇着头，“对呀，一个女子无论嫡庶，没有娘家撑腰那就是低了一截呀，父兄得力，那可是女子的底气，你看春芽姐妹俩，穷困时家里门口都不见人走过，这会安平小哥中榜当了官，天天媒婆轮着上门给兄妹三个说亲，还有无赖的直接说是自小定了娃娃亲的，听着都好笑。”

    戚袅袅惊讶睁开眼。

    “梁安平这么快上任了？什么职位？”

    “他不是来拜访主君了吗，主君欢喜得很，当下就收了这个门生，给推荐到翰林院了，那翰林院的人也是冲主君的面子，让安平小哥补了一个从七品的空缺位置，跟大公子在一处当差呢。”

    “嗯，很谨慎嘛，不高不低的起步，别人挑不出什么事来，对了，贿赂考官之事让梁安平注意些，明哲保身为上。”

    …

    十一月，初雪降至。

    明家医馆后院，戚袅袅披着绒毛麾衣站在廊下，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微笑看着院子里玩雪的春芽春穗。

    白色人间又一年，不知不觉她来古代两个年头，前世的许多人事物已经开始模糊了。

    里屋，明露给姜雪把完脉，微笑点头。

    “大嫂严遵医嘱，调理得当，短短几日就有好转了，我再给你开些药丸，准时服用，继续忌口，不出一个月就能去掉病根了。”

    姜雪欣喜不已，“是明姑娘医术高明，我这毛病拖了好些年，又不好说出口，真是烦不胜烦，吃了你的药，这几天整个人都是松快的，真是谢谢你了。”

    “大嫂别这么客气，同为女子也是做人母亲的，我都懂，不过是些产后留下的小毛病，只是拖的时间久了才会加重。”

    “唉，咱们女人艰难呀，身体有病都不敢说，要不是袅袅劝我，我起初是不敢来的，可来了这才发现，你这医馆这么多妇人呢，没有男人在，大家都大大方方的，还能彼此交流认识。”

    明露摇头笑道：“难为袅袅她们几个姑娘家家的帮医馆宣传，一传十十传百，我也没想到这么多人大大方方登门来看病，到底是京都城啊。”

    “这还得是你明家后人的名头响亮呢，你前头还有客人，我就不多占你时间了，还有和袅袅去金环阁给婉婷买些添妆首饰呢。”

    姜雪说着起身打开侧门，一愣看着蹲在地上滚雪球的主仆三人，不禁好笑。

    “多大个人了还玩雪，可别冻到手了，快进来烤烤…欸？袅袅你这丫头别闹！”

    戚袅袅丢下没扔出去的雪球，一脸坏笑进了屋，被姜雪拉到炉子前擦手烤暖。

    “女儿家的手最冻不得，不然上了年纪那骨头缝里都是酸疼的，你是越大越淘气了，下次玩雪记得带上手套子知道吗…”

    姜雪原只是因为戚袅袅主动示好而心生感激，但一段日子相处下来，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小姑子，越发亲近，自然而然把她当成了自己闺女一般宠着。

    戚袅袅也喜欢这个性格爽朗的大嫂，不是二嫂三嫂带着讨好性的亲近，而是像宛兰一样，时常关切唠叨，悉心教育。

    明露拿了药丸来，推拒不过收了药钱，四人从后门进了金环阁，挑了半时辰才大盒小盒出了门。

    戚袅袅走到马车旁，无意抬眼看到一个熟人，微讶挑眉。

    “大嫂，你们先回去，我想逛逛，木槿春芽跟着我就行。”

    姜雪无奈拿出厚棉的手套子给她戴上，细细嘱咐几句才上了马车回府。

    …

    身穿粗布衣，满脸大胡子的魁梧男人在巷子口来回踱步，眼睛时不时看向女子医馆门口，引了不少人鄙夷警惕的眼神。

    “蒋将军，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一道带着笑意的悦耳声音传来，蒋以忠一愣看向来人，眼中浮起尴尬，规矩拱手行礼。

    “七姑娘，好久不见。”

    戴着帷帽的戚袅袅抿嘴，瞟了眼医馆正门。

    “将军这是，在等家眷？”

    “呃，不是…”

    “那就是纯属偷窥？”

    蒋以忠噎住，尴尬摸摸胡子，结结巴巴，“姑娘说笑了，我这是想，呃…”

    戚袅袅好笑，眼中多了些狡黠，“听说将军回朝领了功，媒婆金人排着队上门替您说亲，京都都传遍了，不知道何时能喝将军一杯喜酒？”

    “啊？都传遍了？”

    蒋以忠错愕，着急看了眼医馆，“戚姑娘，蒋某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跟明姑娘说一声，我一个都没答应，我不想娶其他人。”

    春芽噗嗤一声掩嘴，戚袅袅也失笑摇头，“将军倒是直爽，你回京之后没见过她？”

    蒋以忠尴尬笑笑，“这医馆我不好靠近，只远远见过几次，有外人在，我怕贸然上去搭话会坏了她名声，给她添麻烦…”

    “嗯，明露孤儿寡母在上都城安身不易，确实挺辛苦的。”戚袅袅说着看了眼周围有些聚拢的目光。

    “将军，我会帮您带话给明露的，那我就先告辞了。”

    “谢姑娘帮忙，蒋某感激不尽！”

    “不客气。”

    戚袅袅微笑转身，“春芽，小川刚去书塾，怕是还缺些物件，待会咱们去买些文房四宝吧，咦，小川在哪个书塾来着？”

    春芽咧出两颗兔牙牙，特意提高点声音，“姑娘忘记了，就是我哥哥之前去的墨云书塾呀！”

    “哦对，你看我这记性，方才明露跟我说后天午后要出城采药，让我帮忙接一下小川，你记一下，不然我又该忘了…”

    “嘻嘻，后天午后啊，我记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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