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前，霍殷浑身紧绷，僵硬转过身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清风喉咙滚动点头，“蒲薇说见到王妃了，这信封里面是王妃的字迹，她已经在紧急找寻王妃行踪…”

    哐啷！

    霍殷碰翻了石碑前的祭品摆件，一把夺过信封打开，抽出一薄薄张信纸来。

    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上面的字体，霍殷后退一步，发白的薄唇猛烈吸着气。

    “…袅袅，袅袅在哪…”

    清风拳头紧握，噼里啪啦一大堆，“蒲薇在泉水城见过易容的王妃，说王妃找了镖局的人护送回上都城，还跟她同路了半个月之久，可王妃从不露面，也似乎不认得她，没跟她说过话，所以她也不知道那就是王妃，直到后来王妃在德光县不告而别，只给镖师留了封信和银子，蒲薇才认出字迹，正和镖师们四下追查，急请王爷带人前去帮忙…”

    “泉水城，德光县…”

    霍殷异常冷静下来，抬起的黑眸通红狂热。

    “召集所有暗卫，西郊着令五百骑兵，随本王出发！”

    …

    除夕夜

    楼里关了一日门，发髻衣裳松散的姑娘们连脂粉都懒得抹，三三两两歪在厅席里，耍着花牌骰子等玩乐喝酒唱曲凑趣儿，嘻嘻哈哈闹成一片，春光十足。

    瞥见凤娘花枝招展提着食盒上楼，纷纷咯咯笑语。

    “妈妈~ 请林公子下来跟咱们一起吃团年饭嘛~”

    “对呀妈妈，我媚娘免费侍候酒水~”

    “那你侍候酒水，我春娘就侍候公子宽衣~”

    “哎哟哟，瞧你骚的，那我柳儿就侍候公子沐浴呗~”

    “呵呵，都别骚了你们，这可是咱们妈妈看上的肉，瞧瞧这身打扮，箱柜底儿的衣裳都拿出来了呢~”

    “哎哟，原来是咱们妈妈动春心了呀~”

    “妈妈~小心您的老腰呀~”

    众花娘咯咯笑闹推搡，凤娘扭着细腰转身，妖妖啐了一口。

    “发骚的死蹄子，就你们眼馋，老娘偏不给你们解馋，老娘自个看去~都不许喝多了，明儿开门哪个唤头疼偷懒的，老娘撕了她的嘴！”

    “哎哟，妈妈您慢慢看，消消火~”

    凤娘风情万种抛了个媚眼，扭身上了楼，一个新来的娘子小声问道：“姐姐们，明儿不是大年初一么，咱们还得开楼呀？可是，谁会大年初一上青楼啊？”

    “呵呵，莫不说你新来的呢，这男人呀，甭管大年初一到年关三十，只要口袋有点银子，恨不得都埋在女人胸脯里呢，今儿除夕是咱们妈妈宽厚放我们歇一天，要是今儿开了门，照样有大把野男人上门呢。”

    “可就是呀，你以为这世间能找出几个像楼上林公子那般的神仙哥儿？都住青楼里头了，看都不看咱们一眼呢。”

    “对呀，这林公子莫不是不行吧？”

    “人家有儿子，不行哪来的儿子呀，呵呵~”

    “哎呀，我就想知道他娘子长什么模样的，可堪配他这副神仙面容，真是羡慕死人了呀。”

    “呵呵，我不贪心，这种长得比自己的漂亮夫君，我也不敢贪心呀，我只求能来个春风一度罢了呀~”

    “哈哈，还春风一度呢，姐姐您都多少次一度了呀，该百度千度了吧？”

    “死蹄子，你笑我老呢，看我不收拾你！”

    “哎呀！姐姐饶命！”

    *

    楼下众花娘嘻哈笑闹，尖叫声不断，连楼上亭榭厢间都隐约可闻。

    琳琅微笑看了眼面露恼怒的凤娘。

    “今儿关门了吧，倒从未见过像凤娘这般疼姑娘的行首。”

    凤娘讶异挑眉，顺势妖妖坐下，“瞧公子这话说的，像是很了解我们这行呢。”

    “不算了解吧，见过不好的行首而已。”

    琳琅说着给她倒了杯茶，“这些天我住在这，满楼的姑娘都知道，可无一人随意说出去，可见凤娘的话足有份量，但我又瞧着姑娘们对您十分亲近，毫无疏离畏惧，想来是心向着您所以才听您的话，而不是迫于您的威势，也足以见得您是个善心之人。”

    “哎哟，公子真会夸人~”

    凤娘娇笑掩嘴，妩媚抚着鬓发叹了口气，“我凤娘幼时便没了爹，跟着生病的娘带着还不会走路的弟弟，四处乞讨，什么苦都受过吃过，可还是吃不饱穿不暖，可自打我把自个卖进了青楼，吃好穿好的，也能给阿娘治病了，也能供弟弟读书认字娶媳妇了。”

    “我就在想呀，人生短短几十年，世上那么多清清白白却苦命不堪的女人，何必多我一个呢，我楼里的姑娘都是些苦命出身的孩子，除了卖身青楼，无非是给人家当下人或贱妾，卑微求存，都是自愿跟了我凤娘，自己挣钱，待临老了找处花香鸟语的地方，清清静静无牵无挂死了岂不干净。”

    琳琅挑眉一笑。

    “凤娘身在红尘却出世脱俗，倒是难得一见的心胸豁达，颇有一番佛心禅意。”

    “呵呵，公子夸得我都脸红了，都是被这残酷世间给逼出来的而已，不然总执拗于世俗眼光，那这人活得该有多累呀。”

    凤娘笑着抿了口茶，歪头看着眼前的人。

    “公子住进来这些日，对我和楼里的姑娘从无半点轻视之意，言语尊重，行为得体，凤娘也欢喜领情，想告诉公子一声，近这几日仙霞郡内乱得很，听说是在找一个带着孩子的人，估摸过两日就会找到云中城来了。”

    琳琅抬眸，嘴角微扬。

    “谢凤娘提醒，不过请您放心，我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逃犯，如果查到芙清楼，凤娘和各位姑娘如实照说即可，他们不会为难你们。”

    凤娘也嘴角微扬，“公子坦坦荡荡，直言不讳，凤娘佩服，不过也请公子放心，我凤娘在这云中城开了二十年的青楼，也不是吃素的，我与公子投契，若需要帮忙尽管说一声。”

    “凤娘为人仗义，谢谢，不过您的好意心领了，明日我自会离开，多谢凤娘这些日的照顾了。”

    *

    翌日，正午。

    俊美出尘的公子哥牵着一名满脸好奇的男童走下楼，厅席上无论宾客还是花娘，都呆愣安静下来。

    “凤娘，麻烦上几个小菜，还有温牛乳加糖，谢谢。”

    “…呃，好的公子。”

    凤娘眨眨眼，立马展开笑颜，扭着腰进了厨房。

    苏雅有些惊吓看着周围，扯了扯娘亲的衣袖。

    “爹爹，这些大叔大伯在看什么呀？”

    “看姐姐啊，爹爹不是告诉过你，这是青楼，住的全是漂亮姐姐，大叔大伯们来这是看姐姐的。”

    “啊？可是他们为什么盯着我看呀？我又不是姐姐…”

    “没事，等你长大变成大叔大伯，他们就不会看你了，哎，这是酒，不许喝。”

    “哦…可是他们脸红红的好丑，我不要长大了。”

    “不会，你爹爹我长得俊，你以后不会像他们这么丑的，牛乳来了，喝吧。”

    “……”

    琳琅慢条斯理用过饭，出手阔绰放下两个银元宝，才牵着儿子潇洒走出青楼，留下一屋呆若木鸡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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