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芊芊在大门口站了许久，程菲菲的车子早就不见踪迹，她只能无奈叹了口气。转过身时，发现柯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身后。

    这次他倒是出奇没有跟着程菲菲一起离开，孟芊芊问道：“少杰呢？”

    柯越的眼神还停留在程菲菲她们离去的方向。“还在那傻愣着呢！好好的一顿饭就这么给毁了。我的菲菲呀！你可不要迁怒到我身上啊！”

    孟芊芊没心情跟他在这犯花痴，故意用肩膀将他撞开，只身回到包房。

    罗晓峰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看见孟芊芊回来，停下手上的动作说道：“没追上吧！菜都点了，别浪费，坐下吃点。”

    “你就知道吃，心都长胃里去了吗？”孟芊芊没好气地数落着他。

    罗晓峰也不在意：“有些事咱们帮不上忙，只会越添越乱。”

    孟芊芊不理他，看了眼秦怡佳。她好像什么都没吃，已经将果果抱在怀里，仿佛做错事般安静地低着头。

    孟芊芊心里有气，但也知道怪不得秦怡佳。当初让她来聊吧都是商量过的，只是谁能想到今天竟闹成这样。

    至于丢了魂般的吕少杰，就如罗晓峰说的那样，现在自己还能帮他什么呢？一直以来这家伙不都是这样，该说的那些话总是憋在心里，苦的永远是他自己。

    柯越回来的时候已经将饭钱给结了，问他们还吃不吃，要不今天就先这样，看看送大家回去。

    此时可能除了罗晓峰没有人还能吃得下去。反正柯越的车也坐不下，最后决定让柯越先送笑笑和秦怡佳母女以及孟芊芊回去，罗晓峰留下，再陪吕少杰一会儿。

    孟芊芊不想走，但如果让秦怡佳就这样自己回去，他们又有些不放心。今天发生这么多，不知道对秦怡佳的病情有没有影响，总之有个人陪着应该会好些。走的时候孟芊芊告诉罗晓峰，她今晚就留在秦怡佳那，明天再一同去聊吧。

    所有人都离开后，罗晓峰一把将愣神的吕少杰拉到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与吕少杰的杯子碰一下，说道：“别想不通了，本来就都是误会，找个机会解释清楚就好。今天便只管喝酒，一醉解千愁，该是你的跑不了。”

    该是自己的，什么应该是自己的？苏雨婷吗？自己有那个资格吗？似乎去了一趟深广，自己就忘记了很多，人家终究还是苏家的大小姐，未来万豪国际的唯一继承人。那个高高在上的世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吗？现在她只是遇到些困难，对自己这个帮助她的人抱有感激。那只是感激，不要真的错误以为那是感情。在深广的病房中是因为她生病了，所以才会靠近自己，因为当时她别无选择。

    呵！现在总该搞清楚刚刚她那番话的意思了吧！人家要放你自由，那就是客气话。真正需要自由的是苏大小姐，她的天空，是自己无论如何都够不到的。

    酒的确是个好东西，就把自己灌醉吧！好好清洗一下浑浊的心。然后睡上一觉，忘记不该有的幻想，从不切实际的梦中彻底醒过来。

    ————

    程菲菲车开得很慢，因为她还不知道方向，应不应该送苏雨婷回家。苏雨婷已经在副驾驶上哭了很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程菲菲知道她现在很伤心，这样自己就会比她更伤心。

    为什么还是这样，自己已经试着放下对苏雨婷的那份感情，甚至愿意尝试去接受她与其他人走近，哪怕这个人是吕少杰。但她还是被伤害到了，被那个讨厌的家伙，用最可耻的方式伤害到。自己还能为这个可怜的女人做些什么？将她重新夺回来吗？不，自己已经没有那个勇气，而且她也不会接受这样的感情。

    苏雨婷，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只要你可以幸福，我愿意做任何事，甚至杀掉那个人。

    车子越来越靠近半山区，程菲菲还没有答案，接下来的路苏雨婷该何去何从。就在这时，苏雨婷突然出声了。

    “不要回家，送我去山顶。”

    “这个时候？”程菲菲有些意外，现在是深夜，而且还是冬天。

    苏雨婷似乎很坚定：“去山顶。”

    程菲菲没有办法，只好按照她的要求做，也许是该让她发泄一下。

    安海的冬天不比深广，山顶的风冷冽刺骨。车子停在观景台前的时候，程菲菲并没有打开车门，车里的空调足够温暖，就像她想温暖苏雨婷的心。

    苏雨婷可能哭累了，此时倚靠在车窗上，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安海宁静的夜景。万家灯火下的都市仿佛遥远的夜空，美丽且显得不真实。那条明亮的银河便是商业街，其中有颗璀璨的星，正是万豪国际。

    原来，白天已经难以辨认的万豪国际总部，在夜晚竟然如此瞩目，它是这座城市的象征，更是父亲心中永恒不变的牵挂。

    父亲病倒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东西也被人抢走。而自己却在做什么？为了一个男人伤心欲绝，竟然一度想要放弃这一切。这样做对吗？父亲醒来时看到如今的情况会有多难过？

    可是放下他就是对的吗？这样对得起自己吗？为什么要面对这样艰难的选择？生活就不能简单一点吗？

    苏雨婷突然变得有些烦躁，车里的暖气仿佛将她放在火炉上炙烤，气闷得胸口一阵阵透不过气。她实在受不了，所以决定逃离这里。

    没有任何预兆，苏雨婷猛然推开车门，程菲菲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便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头冲向观景台围栏。

    “雨婷你要做什么？”程菲菲吓到了，心里一股莫名的恐惧感袭来，让她无法再继续保持冷静，紧随其后跳下车。

    她害怕，害怕苏雨婷伤心过度，害怕她一时想不开做什么傻事。虽然程菲菲觉得根本不值得，但她毕竟不是自己。

    程菲菲匆忙伸手去抓苏雨婷时，苏雨婷已经停在围栏边。只要再向前跨越一步，身子便会失去平衡从围栏上翻越过去。

    另一边是被黑暗吞噬的悬崖峭壁，如果不慎跌落，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有人也许会觉得那是一种解脱，但程菲菲从不那样认为。还好，苏雨婷也不会。

    苏雨婷只是想离那片星河再近点，离那颗璀璨的星再近点，就仿佛距离父亲的期望都更近了点。然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喊着问出了那句话：“啊！为什么？你能告诉我答案吗？我到底应该如何选择？究竟怎样做才是对的？”

    程菲菲在身后抓住她，虽然已经知道她并不会冲动跳下去，但依然只有这样才更安心。听着苏雨婷的嘶喊，程菲菲心很疼，仿佛那叫声撕裂了她的心，将血淋淋的伤口放在寒风中摧残。

    “雨婷，为什么？这样不值得，真的不值得。”程菲菲的眼泪也已经夺眶而出，在山顶冷冽的风中，仿佛可以凝结成冰。

    “他根本就不懂得珍惜，更加不配。你一直都错付了，难道还没有看清楚吗？从深广回来，谁才是他最想见的？他可曾为你留下过任何位置？雨婷，醒醒吧！你是万豪国际的大小姐，是苏家唯一的继承人，你不可以丢掉身上的骄傲。我们的世界不会在聊吧，他的生活也不可能跨越这条鸿沟。你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放下吧！不要再让自己如此辛苦。就算万豪国际也是一样，如果那究竟不是你的舞台，就让它停留在原地好了。相信苏伯伯康复后也不会怪你，他怎么舍得让你陷入痛苦的抉择。我们可以一起离开，去到没有这些混乱选择的地方，你继续追逐喜欢的音乐，我也可以将眼中的世界都画给你看。等苏伯伯好了还可以将苏伯伯也接过去，就算重新开始，也一定会找到幸福的。”

    “不，我做不到。”苏雨婷的身体抖动着，不知道她又在抽泣，还是山顶的风太冷。

    “为什么？”程菲菲不清楚她做不到的是什么，放不下那个男人？还是放不下万豪国际。不过对于程菲菲又有什么区别呢！她只想让苏雨婷幸福。

    从身后，程菲菲一把抱住苏雨婷发抖的身子，很用力很用力，就像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连苏雨婷自己都不清楚，到底自己放不下的是他，还是父亲的万豪国际？

    就在两个悲伤的灵魂相拥而泣时，就在苏雨婷找不到答案时，突然面前的星河瞬间熄灭，整条商业街被黑暗吞噬，仿佛跌入了无底的黑洞。

    这是怎么了？苏雨婷眼中满是迷茫，就好像远航的船只失去了灯塔，夜归的旅人迷失了方向。一瞬间，她的心空落落的，有什么曾经并没那么在意的东西突然飘远了，怎么努力也抓不到。这时她才懂得，原来它是那样珍贵。

    完全的黑暗并没有持续很久，甚至可以说很短。也就在几个呼吸间，时钟上的秒针才来得及跳动几下，那条陷入黑暗的星河中便又亮起了点点星光，即使不多，却更加璀璨夺目。

    其中就有万豪国际总部大楼，它似乎永远那么引人注目，永远可以为迷途的灵魂指明方向。

    现在苏雨婷知道，刚刚是突然停电了。而像万豪国际这样的大型商业机构，都架设有临时的备用发电机，仍然可以保证短时间供电。

    对于一座大型城市来说，停电是很正常的现象。但是就只那短暂的黑暗，却在苏雨婷迷茫的心中留下了刻骨铭心般的触动。原来失而复得是那样珍贵；原来迷失方向后才懂得珍惜；原来万豪国际和父亲的期望是那样的难以割舍；原来自己最放不下的，是它...

    “停电了吗？”程菲菲的声音将苏雨婷唤醒。

    “是，我们回去吧！”苏雨婷的声音比之前平静了好多。

    程菲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还在抽泣的苏雨婷，仿佛突然找到了方向。

    “回哪里？”程菲菲试探般问道。

    “回家，明天还要开会呢！”

    是啊！刚从深广回来，她要有很多事情忙。这样来看，她终究不会选择离开，那么吕少杰呢？也还是放不下吗？

    关于吕少杰，程菲菲不敢问，担心问出来，苏雨婷又会陷入到之前的悲伤中。“好，今晚我留下陪你。”

    苏雨婷转回头，看向程菲菲的脸上挂着笑容。这笑容让程菲菲感觉不真实，但她又真的是在笑，映衬着眼角未干的泪痕，是那样美。

    这是个寒冷的冬夜，也是个温暖的夜，因为她们可以相互依偎着取暖，相互交换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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