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玲，是纪家公认的傻子大小姐。

    在洪三爷自己查到的资料中，有更多证据可以证明纪玲确实是个傻子，否则的话，很难解释她那从出生起就与常人不同的木讷。

    是真的呆滞，不像装的。

    可话又说回来，眼前的少女一直自称“纪灵”，除了长相与纪玲一模一样，她身上看不到一点纪玲的影子，说是纪玲的双胞胎姐妹恐怕都更有可信度。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纪玲怎么跟纪灵搅和在一起的时候，洪三爷表示：“灵小姐抓到的人，自然灵小姐说了算。”

    他倒想看看，纪灵是不是真能像她说的一样，把人产业夺走，再把人送到非洲去。

    眼看洪三爷也“背叛”他们，几个客人更急了，纪灵挥手让比克把人带下去，“送到动物园去吧。”

    如果不是宇宙法则的限制，纪灵更愿意让他们尝试一遍他们施加在别人身上的暴力，可惜罗兰刚才的建议，她同意时已经隐约感觉到宇宙正在观察她了，如果太过火，宇宙的警告就要下来。

    这个认知让纪灵有些泄气，她得到了钞能力，但同时，她也被宇宙牢牢监视着。

    众人不知道纪灵为什么忽然又意兴阑珊，在其他人看来，纪灵多少有点喜怒无常，尤其面对敌人的时候，上一秒可能还笑嘻嘻，下一秒就举枪射击，她的速度还很快，简直像最致命的毒蛇一样，令人防不胜防。

    洪三爷很难以目前见过的任何人作为参考去揣摩纪灵，他选择真诚以“待”，坦诚地问：“纪灵小姐准备怎么处理狗肉铺？”

    既是平等的对待，也是以逸待劳的等待纪灵出招。

    纪灵感受到洪三爷的诚意，撑着下巴说：“我不喜欢狗肉铺这个名字，首先的话，要改掉这个名字吧。”

    这说法多少有点孩子气的天马行空，但洪三爷认真点头认可道：“你管理这里，名字确实可以由你来定。”

    纪灵这才高兴些的样子，稍微坐起身：“我是个遵纪守法的人，狗肉铺以后非法的生意都不许做了。”

    洪三爷点头表示认可，弘帮这几年本身也是在转型的，不过很现实的问题就是：“我目前还没看到账本，不过狗肉铺的情况，可能比较复杂。”

    看看地下天国的规模，再看看这几个都不在正常营业时间出现的客人，随便一抓都是这样的富豪高官，可想而知这里已经和多少势力产生纠缠。

    纪灵半眯起眼睛，似乎也被问住了，她还那么年轻，把这么残酷的问题摊开在她面前，似乎是很残忍的事，洪三爷没有催促纪灵给出答复。

    他甚至先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这是弘帮的人惹出的祸端，我作为龙头，监管已经失职，总要在发现后进行补救。”

    纪灵从瞌睡中惊醒似的抬起头，认真看着洪三爷，问：“你要怎么补救？”

    “这里的人，如果愿意回家、有地方可去的，我会补偿每人100万港币。无处可去的，我可以供养到她们重新找到工作，或者有想去的地方，到时仍然会补偿。身有残疾的……我会负责供养到她们离世，期间的生活费用、治疗费用，我都会负责。”

    地下天国目前还活着的“天使”，账本上看有313人，光是每人100万港币，以及后续的各种供养，洪三爷确实做到了所说的“愿意散尽家财”。

    要知道，1985年的香江，平均工资也就3000香江币，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赚到100万港币。

    “然后呢？”纪灵撑着下巴问。

    然后当然会涉及弘帮内部事务，陆启皱眉想说些什么，被陆炜扯住，洪三爷没管两个小孩的拉扯，平静地说：“只是李雄，肯定没办法把这里经营得这么大，我听说他跟陆宁关系匪浅，他们背后可能有倭国人在支持。”

    那是不止的，纪灵记忆中，陆宁的合作伙伴除了倭国人，还有米国人，古董、美人和金钱，他没少用这些沟通内外。

    洪三爷显然现在还对他的养子们了解不多，纪灵撑着下巴懒散地说：“看起来，洪三爷觉得你的二儿子陆旭还算干净？”

    洪三爷眉头狠狠一跳，看着纪灵：“陆旭……”

    他一时也很难描述这个儿子，说不是恶人？他都守旧派急先锋了，是最赞成弘帮维持原样的代表。

    要不是怕洪三爷气急了把他也赶走，陆旭什么非法买卖不敢做。他自己不敢做，这不是对自己手下这么做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吗？

    洪三爷只能说：“他跟这里，应该没有直接关联。”

    “我有一个建议哦，洪三爷可以考虑一下。”

    洪三爷发现纪灵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不在乎她坐没坐相说话都懒洋洋，客气道：“灵小姐请说。”

    纪灵说：“前脚我让这里关门歇业，你信不信，后脚总督府就很可能派人来调查这里。”

    洪三爷脸色难看：“我信。”

    纪灵反问：“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懂，你懂，你背后的两个儿子也懂，怎么比他们大那么多的陆旭不懂？”

    洪三爷闭了闭眼睛。

    “我再说一句，”纪灵靠回椅子里，“你信不信，两个小时以内……不，一个小时以内，陆旭就会来狗肉铺，给李雄、肥牛关撑场子。”

    这次不等洪三爷有反应，陆启已经先一步急了：“他敢？！”

    “为什么不敢？”纪灵一脸莫名，“他是弘帮太子爷，为什么不敢？”

    陆炜露出吃了蟑螂的表情，但没反驳，不仅他没反驳，陆启也被噎了一下。

    纪灵笑起来，“我听家庭教师跟我讲古，说古时候的皇帝舍不得权力，又有心无力的时候，就是会抬举他的皇子们，让他们相互内斗。皇帝稳居幕后，既可以观察谁更合适，也不必担心谁一家独大威胁他的皇位。他不死，他们永远只能这么斗下去。”

    哪怕陆启这样可以为了洪三爷拼命的人，如今听到纪灵指桑骂槐，都不好开口呵斥她了。

    因为纪灵说的，也确实是一部分事实。

    她的目光缓缓下垂，落到洪三爷手握的龙头杖上，这象征弘帮至高权力的手杖，哪怕洪三爷如今已经很少管事，年纪都快八十了，还牢牢掌握在他手上。

    论年长，论对弘帮的影响力，当然是比陆炜年长十多岁的二少陆旭最高。

    大少是最得人心，对弘帮的功劳也不小，但他自己离开弘帮了啊。

    二少不如大少，甚至在三少还在的时候都不算很出彩，偏偏现在大少走了，三少娶个倭国女人被驱逐，他不就变得特殊起来？

    而刚成年的四少陆炜，虽然得到洪三爷的支持，但毕竟年轻，手下的兄弟们都类似阿豪，有热血，有想法，但缺少经验和谨慎，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翻车。

    至于比陆炜还小的几位少爷……

    曾经同样受宠的五少陆宁叛逃，六少爷陆启是洪三爷的小尾巴，七少爷纪灵听说10岁都不到。

    这还需要怎么比吗？

    “所以，”洪三爷直视着纪灵，“灵小姐的意思是？”

    纪灵眨着漆黑的眼睛，轻巧地说：“一小时内，陆旭如果来狗肉铺给李雄撑场子，我就要取代他，成为弘帮的新太子。”

    “我给你的见面礼，就是我能让弘帮的正常人不被波及，城寨也会安然度过这次危机，比过去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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