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的通道不知通往什么地方，中间有岔路，但在带路马仔的带领下，纪灵都没往旁边看一眼，而神思不属的陆旭更是别人怎么走，他就怎么跟。

    要是纪灵真想害他，就他这样，现在往这儿一丢就足够他一会儿在混乱中被打死。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他确实遭受了巨大打击，同时，纪灵也让他在恐惧之余有了些许信任感。

    纪灵把陆旭的状态看在眼里，在经过一个岔路口时，趁着带路马仔不注意，忽然一个手刀劈到马仔后脖颈。

    骨头的碰撞让纪灵手掌一侧微微发麻，但好在马仔确实一瞬间就晕过去了，她作为共振宿主的计算力，只需要扫一眼这个人的身高体重，就能知道用多大的力气、什么角度能刚好击晕对方。

    陆旭吓了一跳，终于清醒过来，帮纪灵把晕倒的马仔推到一边。

    “走了。”纪灵站在岔路口的门边叫他。

    陆旭看纪灵这熟悉的样子，有些迟疑。

    纪灵笑着问：“害怕？”

    “谁害怕了？！”陆旭下意识回嘴。

    纪灵耸肩，用下巴指指旁边的门。

    陆旭嘀咕：“我是怕你害我。”

    嘴上这么说，身体倒是很老实的过来开门了，陆旭自己也说不清，他到底想看到什么。

    看到纪灵说得都是假的，里面没有他儿子，更没有他的妻子。

    还是……他们都在？

    隔音很好的铁门一开，隐约的音乐声就从墙壁另一头传过来，纪灵一把拉住陆旭的手，快步往通道尽头跑。

    “你怎么这么熟悉？”陆旭忍不住压低声音问。

    属于是谨慎了，又没完全谨慎。

    毕竟这里是香江，在陆旭的概念里，就算有仇，谁又敢真的杀他。这是弘帮几十年累积下来的威势。

    可他不知道的是，要报复，有时候杀人不如诛心。

    “告诉你你也不懂。”纪灵轻巧地说着，一边跑，一边摘了眼镜，又把头发散开。

    最后站定在一扇门前面，把拽着的陆旭胳膊往自己肩膀上一搭，假装成被搂着的样子，“跟着我走，不听话就揍你。”

    好多年没人敢在陆旭面前这么说话了，可纪灵不仅这么说了，还很有威胁意味的瞪了他一眼，那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睛里写满了认真，陆旭相信，他敢拖大小姐后腿，后果一定很惨很惨。

    嘀嘀咕咕都收进心里，他小声回一句“知道了”，顺着纪灵的力道推开门、走进去。

    乐曲声更大了，好像是米国还是倭国最近的流行音乐，陆旭欣赏不来，只觉得吵得脑瓜子疼。

    会所昏暗的灯光下时不时有人经过，看起来都是客人，陆旭从他们身上闻到熟悉的酸臭味。

    那种真实感又出现了，他被纪灵拽着，在一步步走向深渊似的感觉。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因为这样金主搂着小蜜的场景在这里很多见，一路走过几个房间，已经见到三四对男女这么走过，甚至还有一对反过来的，中年女士牵着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男子走进包厢。

    纪灵感觉陆旭搂着她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不是出于什么情欲，他的手心微微冒汗，分明是紧张的。

    “就在这里了。”在一扇这里很常见的门前，纪灵停下来。

    这次反而没有直接推门而入，扭头望着陆旭说：“要不要看看？”

    乌黑的头发和漆黑的眼睛，雪白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无瑕得宛如一件精美瓷器，美丽但诡异。

    像引他入地狱的魔女。

    “我有什么不敢的。”陆旭死撑着，松开纪灵扭开门。

    人还没进去，已经闻到里面刺鼻的酸味，纪灵直接后退一步，而陆旭一个箭步冲进去，带起一串玻璃瓶碎裂和少年、女人的尖叫声。

    “扑街仔！我顶你个肺！敢搞我儿子？！”

    怒吼声和远方的枪声混到一起，纪灵将感应再次扩散到更远的地方，这次精细到能听清罗兰和安妮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在纷纷扰扰的各种声音里，她溜达着走到隔壁，很礼貌的敲敲门。

    “咚——”

    刚一声，里面就立刻被拉开，显然刚才就有人往外跑，纪灵一抬头，跟一个三十来岁的漂亮女人打了个照面。

    “陆太请留步。”她伸手直接拦住要跑出去的女人。

    因为她这个称呼，女人脸上的惊慌褪去，反而变得异常冷静，眼神上下扫视着纪灵，好像在打量什么……唔，敌人？或者说，商品？

    可惜这里光线太暗，她只能听到纪灵轻灵年轻的声音，从她从容的神态和姣好的轮廓推断她大概也很漂亮。

    “你带他来的？”女人后退几步，突然慵懒的仰倒在沙发上，双手随意地摊开搭在沙发靠背上。

    是一副完全放弃抵抗，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姿态。

    纪灵站在门口，目光扫过甚至开始点烟的女人，对门边瑟缩的一名男青年说，“没你的事，你走吧。”

    面容英俊的男人上衣大敞开，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匆忙拉起拉链但腰带还松垮垮的裤子隆起一个大鼓包，可惜整个人的气质很弱鸡，纪灵和女人说话时，他几乎是蜷缩着肩膀躲在阴影里。

    听到纪灵的话，他连谢谢都来不及说，赶紧从纪灵让开的缝隙里跑出去。

    女人吐出一个烟圈，懒懒的说：“留下来才更好告状啊。”

    纪灵站在包厢门口往里看，这间包厢的一侧墙壁不是其他房间那样的大电视，而是透明的玻璃，摇晃的灯光时不时打在玻璃上，照亮另一个房间里暴怒打人的陆旭的脸。

    女人就那样一边抽烟，一边看着那头的陆旭。

    这个包厢可以监视另一个包厢的一切，除了看到隔壁发生的事，还能听到声音。纪灵死后跟着沈幸安来过这里，这是他在这里的据点。

    就纪灵个人了解的，沈幸安跟陆太太关系应该没那么好，可现在，陆太太却在沈幸安的包厢里看着陆雄堕落。

    陆旭还在那里抓着一个人的头砰砰砰砸桌子，血液开始飞溅，纪灵听到骨头裂开的细微声响，她轻“啧”一声，不管陆太太，又溜达回陆雄那个包厢。

    陪酒的女孩早就跑了，陆旭也不管，就揪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揍。

    听那话的意思，似乎就是他带陆雄追龙的？或者说，这里除了这个男孩子，陆旭也找不到别人来迁怒了。

    纪灵抱着手靠在门边冲陆旭喊：“喂，杀人可是不合法的哦。”

    声音不算很大，情绪也不激烈，但是陆旭一秒就抬头看向她。

    眼中满是愤怒，也许还有怨恨，不仅是对背叛他的人，还有揭开这一切的纪灵。

    纪灵可不怕，嗤笑道：“自己管不好自己的小孩，现在拿别人泄愤？”

    陆旭松开手，抓鸡崽子一样掐住陆雄的后脖颈，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表情十分迷离的陆雄拎起来。

    “你去哪里了？”他冷着声音问，显然刚才也注意到纪灵离开了一会儿。

    “喏，”纪灵侧脸努努嘴，“去看看嫂子。”

    陆旭气息一滞，脚步登时轻微踉跄，分不清是被这里的臭味熏得，还是手上的陆雄太重，亦或是别的什么。

    被陆旭打的青年显然也追得神志不清，被打成这样都没反抗，现在就躺在地上顶着一头的血傻笑，说不清他跟陆雄还有陆旭比，谁更狼狈。

    这两个人显然不是谁拖累谁，而是臭味相投的毒友。

    陆旭拖着陆雄，一步步走进隔壁包厢，陆太太刚好抽完一支烟，美眸轻抬看向他们。

    “封！宣！仪！”陆旭咬牙叫着陆太。

    上方的枪声逐渐稀疏，安妮和罗兰在奔跑，间歇性的打斗和枪声表明大规模的反抗已经被镇压，纪灵揉了揉耳朵，这动作并不能减轻她放大感知带来的头疼，不过是心理安慰而已。

    累了，她无视无声对峙的两个人，走进包厢找了个没被坐过的沙发坐下，开始挑拣桌上无人问津的水果。

    很礼貌的问陆太太封宣仪，“大嫂，这个橘子甜吗？”

    又使唤陆旭：“把灯打开，这个光闪得我头疼。”

    陆旭&封宣仪：？？？

    疑惑，不解，但是陆旭的手比脑子更快，还真帮纪灵把灯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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