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菲都不敢把沙发坐结实了，纪灵看她提心吊胆的样子，玩笑似的说：“萧缪应该把你的东西都还给你了，不用担心，我不会用那些东西做什么。”

    “我、我知道！”陈菲赶紧摇头，“我不是怀疑大小姐，我是……”

    她看到纪灵沉静注视着她的眼睛，里面没有轻蔑也没有怪异的过分亲热。

    纪灵只是看着她，像看路边好看的花花草草，是一种不会让人有负担的友善。

    “我只是……想过来，跟您当面道谢。”陈菲小声说着，反而在这友善的目光下慢慢低下头。

    有些惭愧似的。

    “真的这么感谢我的话……”纪灵故意拖长声音，把鸵鸟似的陈菲重新唤醒。

    陈菲小心翼翼看向她，没说话，但满脸写着认真，好像纪灵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嗯，哪怕纪灵让她重新告李沁，陈菲觉得，她现在也敢了……

    大不了，就是被纪氏雪藏吧，她再也不想心怀亏欠的过日子了。

    纪灵却只是笑了笑，“我的新香江，正准备复播，到时候应该也会买一些剧本回来，不知道陈菲小姐有没有意向来新香江工作？”

    陈菲慢慢睁大眼睛，“我……？跳、跳槽过去吗？”

    纪灵说：“违约金不必担心，合同我也会让专业律师来写，唔，虽然我不是纯粹的商人，但也不是纯粹的慈善家，到时候商量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薪酬吧。”

    陈菲提醒，“我的违约金……可能要四五千万香江币了。”

    她自己显然是没有那么多钱的，而如果不是纯粹的慈善家，这笔钱，陈菲都不知道要拍多少电影才能赚回来。

    纪灵身边的少年眉间微微耸动，似乎想说什么，忍住了，但另一边的凶脸男人忍不住，直愣愣地说：“无限香江伤害员工利益在先，违约金怎么可能还那么高。”

    陆旭就算读书不多，也知道纵容亲近的人侵犯公司的男女演员是违法且违反道德的，这种事曝光出来，纪斯淼不死都得退层皮，还违约金？

    陈菲赶紧摆手，生怕纪灵和萧缪误会她贪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我当时报警，记录上……我说我跟那个人是男女朋友，警局有记录的……我听说，就算我翻供，因为之前的证词，我的供述也不能当做有力证明。”

    她不是没想过用这件事减少自己的违约金，但之前做假证的事，让她的证词很可能不被法庭完全采信，除非有更多人愿意证明她是被威胁的……可谁会愿意为她证明呢？

    纪灵手下压着萧缪给她的袋子，那里面倒是有足够多的证据，但……陈菲自己都是受害者，她自己都怕这些照片曝光怕得要死，如今怎么可能让别人也尝到照片被曝光、身败名裂的滋味。

    她不想再做这样的恶人了啊。

    纪灵很好脾气地说：“这里的事，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可以跟我聊聊，我掌握足够多的信息，才好跟纪斯淼谈，你说对不对？”

    她瞥了坐不住的陆旭一眼，让他少催促别人做决定。

    他自己是站在纪灵的角度上，怕纪灵一片好心被别人利用，被当成冤大头什么的。但他忽略了自己那一身的腱子肉和凶神恶煞的脸，粗声粗气说话的时候，跟威胁别人一样，但凡陈菲胆子小点，这里没有纪灵和萧缪同时在，她都不敢解释那么多。

    陆旭确实不喜欢这种磨磨蹭蹭瞻前顾后的人，他的身份地位和性格决定他不会考虑那么多，大不了直接开干。

    但纪灵不喜欢，他就赶紧闭嘴了，毕竟现在，也只剩下纪灵会一直带着他了。

    陆旭那种外放的充满压迫感的视线挪开后，陈菲果然跟躲进洞里观望的兔子一样，又慢慢壮起胆子，再得到一杯面容俊秀的陆启送来的茶，她捧着杯子，感觉是好了很多。

    纪灵很温柔，萧缪也很可靠，连他们身边的这个小少年，看起来也十分温和。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我……我原本是无线香江的实习生，有一次庆功酒会上被劝了几杯酒，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快就感觉迷迷糊糊的，应该也没喝醉，我觉得我很清醒，记忆都很连贯，也没手脚发软到走不动路。但是李沁要扶我走，带我去房间，我就是没办法反抗他，也发不出声音……有朋友说，当时跟我说什么，我都在傻笑，我觉得我也没在笑啊，我就是……感觉当时脑袋好像被蒙住了，心里什么都知道，但是身体反抗不了，好像两边断开了一样……”

    她就这样被李沁带走了，因为当时李沁追她的事很多人都知道，看她只是呵呵傻笑，李沁碰她她还笑，别人就以为他们私底下确实交往上了，便默认李沁在大庭广众之下带走她。

    这也是陈菲一直感觉很难告倒李沁的原因，她只中过一次那种药，表现给外人看的就是她完全自愿，谁会相信她是被强迫的，医院的医生也说从没听过这种东西。

    “我真的不是自愿的，可事后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体内也没有相关药物，什么指标都很正常。”陈菲说着，又想到当时那种无奈又无力的感觉。

    只是手上捧着热乎乎的茶，身边是她觉得很强又很友善的纪灵几个人，她以往想到那时候就会如影随形的恐惧感没有那么鲜明了。

    纪灵听着陈菲这个叙述，大脑却同时回忆起与之十分相似的一段话。

    柯红英曾经跟她说，她和姜逸被绑架的时候：【很奇怪，我跟姜逸都变得稀里糊涂的，脑袋好像突然不听使唤了一样，晕乎乎的就跟他们走了。】

    两个内地过来的高材生，就这么无知无觉跟着那些人从繁华闹市走到城寨，这本身听起来也十分离奇。

    纪灵当时就在想，是不是中了什么特别的药，只是柯红英和姜逸都不清楚，她当时调查也没有头绪。

    如今听到陈菲这么说，纪灵就感觉这条断掉的线索被重新连上了……

    前世她死后，弘帮内乱、分裂，地下天国被查封，纪氏是分到很大一部分好处的。

    除了纪氏之外，揭露、调查地下天国的警官也连连升级，那个警官就是李宝秀的哥哥。

    但是地下天国的情报应该是田彦和戴峰收集起来的，田彦先“意外”身亡，之后戴峰爆出这件事、全家被报复，总督府既然派出警员调查，应该掌握了更多情报才对。

    基于整个香江的稳定和卫德的政治前途，他确实不会把所有真相都暴露在民众眼前，最后媒体报道出来的，这起案件更多就是情色和较为简单的人口交易，什么人彘、实验，甚至儿童那边是半点没说的。

    纪灵当时没有去看卫德那边什么情况，但她现在能调查出来的一些事，没道理卫德当时不知道，但后来半年左右的时间，这件事确实就像是尘埃落定了。

    感觉好像，田彦和戴峰冒死送上去的情报，在总督府那边又被卡了一层，只留下可以给卫德增加政绩的查抄地下天国，而没有伤及地下天国最底层最黑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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