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后，马宝廉感觉不舒服，脑袋晕沉沉的，到会议室的沙发上半躺着睡了一个多小时，感觉好了一些，没有在意，继续参加下午的会议。

    会议结束，大家站起来离开会议室，在“哗哗”推椅子的声音中，离马宝廉最近的李新格和张春青看他迟迟不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站起来等着他。几十秒钟后仍然不动，而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墙，李新格叫了一声“马总”，没有回应，两个人对视一眼，轻轻地拍了拍马宝廉的肩膀，仍然不动。

    李新格吓得接连叫了多声“马总”，张春青急忙打了120。张之义听到消息，急步走回会议室，让围在会议室门口的人散开，进去看到马宝廉眼睛直直地看着墙，眼珠转了一下，张之义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人还活着。

    120到现场后，医生先给马宝廉吸上氧气，张之义带着两个人一起坐救护车去医院。办公室人员给马宝廉家人打电话，让他们直接去医院急诊室。

    到了医院，医生判定为急性脑梗，一系列措施加输液后，张之义看到马宝廉的眼睛慢慢地闭上，呼吸粗重起来。等马宝廉的妻子儿子赶到医院时，整个人清醒过来，可以说话了。整个过程中，马宝廉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听到别人说话，只是听不清说什么。

    住进病房后，马宝廉拉着妻子的手掉眼泪：“别的我都不怕，就怕我走了你不好过。”

    三天后，张之义和李云程一起去医院看马宝廉，马宝廉是他们的师傅，从进入东海公司开始，一直带着他们俩。小时一看他们坐同一辆车就感到头疼，相爱相杀用在他们二人最合适不过了。

    马宝廉人已经清醒，和他们开玩笑：“老马真的老了，蹄子软了，跑不动了，本来想在退休前好好表现一把，做个漂亮的交接，结果差点交待在岗位上连个退休都没捞着，还给单位添了麻烦。重要的工作，我已经电话安排给李新格了，这孩子不错，是个好苗子，等出院，我就准备交接工作，回家等退休了。”

    “老马长老马短”，二人抢着对老马进行了一番安慰，本来看到他们二人来就开心的老马心情更好，脸上重新挂上了招牌笑容，以长辈的口吻叮嘱道：“云程的生活丰富有趣，我不担心。之义以后眼里不能只有工作，也给自己培养几个兴趣爱好。”

    回单位的路上，张之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情不好，情绪低落地说：“早晚我们都会变成老马，想想我们都是些无趣的人，除了工作，什么也不感兴趣，什么也不会做。”

    坐在副驾驶的李云程回过头，看着他说：“别我们啊，那是你，不是我。我的兴趣多着呢，看足球，好读书，爱养花，做美食，学茶道，我的生活丰富多彩，和你这个对工作一往情深的人不一样。”

    小时的头疼起来，口舌大战三百回合又开始了。

    李云程的话刺激了张之义，他语气极其讽刺：“读书，读啥书，读几本食谱就叫读书了，做几顿饭就叫美食了，我看是你想得美。”

    “我读的书多去了，再说了，食谱不是书吗？民以食为天，我读的那是天道。好吃就叫美食，我能想得美，也比你连美也不会想好多了。”

    张之义不再说话，李云程得意地对小时说：“小时你知道吗？当领导生活也可能无聊，只有有趣的灵魂才会让生活丰富多彩。”

    小时小心翼翼地回答：“李主任，我就是一个司机，你别拉上我。”

    “你看，你就是天天跟一个无聊的人在一起，都跟出毛病来了，早改早超生。”

    张之义不接话，小时也沉默不语，李云程高兴地直抖腿，和张之义斗嘴，他赢的机会很少。

    正高兴着，手机响了，是人力资源部张主任，他拉长了音调：“老张，什么事啊。”

    张主任语气比较着急：“李主任，公司安排你负责青海新接的项目，让今天就下文，你知道吧。”

    李云程回头看了一眼张之义，张之义得意地仰着头，冲他展露出开心的微笑。

    放下电话，李云程鼻子里“哼”着：“小人得志。”

    高晓佳听说李云程要去青海工作，项目还是两年的工期，不愿意让他去，想找张之义做做工作。李云程制止了她：“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我得罪了这个小人，就得自己承受后果。他现在就等着咱们去求他呢，咱们偏不找他。再说了，两年很快，我也会经常回来的。”

    庄敬接到高晓佳打来的电话后，没有多想。她知道人事安排不是张之义一个人能决定的，需要上会讨论。她也不认为张之义会小心眼到报复李云程的地步。

    虽然张之义一直看不惯李云程，但是庄敬相信他不会拿工作开玩笑。

    张之义的确没有拿工作开玩笑，只是在别人提议时，他顺水推舟地同意了而已。而且本来应该是先找李云谈话再下文，他下午在车上心情不爽，直接给人力资源部主任发短信，让他马上下文，不服从就按旷工处理。

    躺在床上，张之义心情很好地看着《易经诠解》，心里得意地想着，什么叫做有趣的灵魂，他的灵魂也很有趣好吗。

    李云程对上他，赢过吗？没有，从来只有输。他就不允许李云程赢。

    女儿蓁蓁六岁的时候，有一天回到家，一把扯掉帽子扔在地上，坐在沙发上“吧嗒吧嗒”掉眼泪。张之义心疼，搂过女儿，问怎么了，没想到六岁的女儿一把推开他：“妈妈吹泡泡又输了，每次都输，我不开心。”

    听说和李云程比赛吹肥皂泡输了后，张之义抱起女儿：“敢赢我老婆孩子，胆肥了他，爸爸要让他输得找不着家。”

    蓁蓁瞪大眼睛看着他：“爸爸，现在就去。”

    敲开李云程家的门，蓁蓁就大声喊：“敢赢我老婆孩子，胆肥了他，我爸爸要让他输得找不着家。”说完，指着李云程，命令道：“爸爸，说！”

    在李云程和高晓佳惊讶的表情中，张之义义正辞严地重复了一遍，并且严厉地说：“赢一个女人，你胜之不武，有种和我来比一下。”

    在漫天飞舞的泡泡中，在三岁的李自扬和六岁的张蓁蓁的欢呼声中，李云程败给了幼稚病复发的张之义。六岁的蓁蓁搂着爸爸的脖子，亲了爸爸脸颊一下：“爸爸，你真棒。”张之义心里的甜度直线飙升，人生幸福感达到了有生以来的最高值。宠女狂魔就此诞生。从此以后，李云程再也不和庄敬做任何比赛哄孩子。

    想到这件事，张之义开心地笑出了声，什么是有趣的灵魂，生活有趣，灵魂就有趣。即使他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他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女儿优秀，就足够了，非要追求什么有趣的灵魂，那就是自己找罪受了。

    李云程觉得自己灵魂有趣，看他天天端着一副我不追求名利我超脱世俗的架子，张之义感觉这样的人无聊死了。

    凡事就怕想通，一通百通，想通了不再追求有趣的灵魂这件事后，张之义也不再想缓和母亲、妹妹和庄敬的关系，也许当下就是最好的状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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