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敬没有想到领导会让她去负责康养中心筹备工作，她的人生目标就是一心一意在人力资源部主任的位置上工作到二线，从没想过去做别的工作。

    关键问题是，庄敬认为自己做不了。场地装修、资质申办、设备购买、人员培训等等事务，除了人员培训，她哪一项也不擅长啊，抱着脑袋趴在办公桌上想如何才能拒绝。

    陈白和声明绝不做部门主任，让领导另请高明。庄敬说你放宽心吧，领导也不会让你做。

    回家以后，庄敬向张之义请教如何拒绝，她焦躁地说：“我一个快要退休的中年妇女，去做康养中心筹备工作，还不得要我半条命啊。”

    张之义笑了笑：“你们领导根本不是让你去做，就是逼你想办法推荐一个能干的人选出来，否则你就自己干，”说着看了她一眼：“你干不了，干得了我也建议你不干，一是你不擅长，二是依你的脾气，要是接了，恐怕这个岗位就会成为你的人生终点。”

    “你什么意思？”

    “累死了呗。”

    “我怎么会累死？”

    “一个人力资源部主任，你已经二十四小时拿命拼了，康养中心，你用命也拼不出来。”

    “是啊，我用命也拼不出来。”

    庄敬抱着张之义的胳膊苦思冥想推荐谁合适，这个人既得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拼劲儿，还要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还得必须入得了领导的法眼。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潘志钢，顺着这条线想下去，把潘志钢从柬埔寨和越南一手带出来的人员，一个一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脑子里留下两个人：一个是南京分公司总经理闻彬，一个是设备物资采购中心总经理辛莘。

    把两个人的简历放到金树理办公桌上，庄敬提议说：“为了让他们认识到这项工作的重要性，可以把康养中心筹备组主任设置为董事长特别助理，直接向你汇报，这样高半格，他们就会争着抢着来。”

    金树理对这两个推荐人选都很满意，但是还是坚持让庄敬也去康养中心筹备组工作，职务从组长改任副组长。金树理说：“康养中心人员招聘非常关键，必须有个了解情况又有原则性的人来把关。你放心，等筹备组完成任务，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不仅金树理没有想到，庄敬自己也没有想到，等康养中心建起来，她会喜欢上这份工作，主动留下任分管老年大学的副主任。庄天闻和王富花参观康养中心以后，决定以后来济南就住康养中心，方便热闹，又能天天见到女儿，庄天闻还担任了老年大学的书法老师。这都是后话。

    ＊

    接替庄敬的人选，现出人意料，谁也没想到是刘博学。虽然他是博士，但参加工作时间太短，只有一年半多，他从本科到博士的专业都是企业管理，与人力资源也不对口。庄敬让大家相信金董的眼光，问大家：“金董这些年选的人，有一个不行的吗？”人力资源部的同事点点头，他们看得是最清楚，金董用人就跟点石成金一样，当年舒新雷任营销中心主任时，三分之一领导反对，三分之一领导中立，事实打了那些人的脸，舒新雷当年完成年度销售任务的百分之二百，也就是翻了一番。爱打架的舒新雷，在当了主任后，说不打架就不打架了，而且也不发脾气，对所有员工笑脸相迎。

    陈智慧觉得自己旺夫，向刘博学求证，刘博学看看周围没有人，捧着她的脸就亲下去，没想到陈总会骑着电动车从他们身边经过，一边走一边念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逗得陈智慧哈哈大笑，对刘博学说：“你看我爸爸幽默吧，我爸爸可好了，小的时候给我讲一个专门放屁的故事，我妈都听烦了，只要我想听，我爸爸就讲，从不嫌烦。”

    有人开心，也有人伤心。看到刘博学任人力资源部主任的公告，林心心里打翻了酱油瓶，非常复杂，很不舒服。刘博学是博士，可她也是研究生，凭什么他参加一年半多就当上人力资源部主任，而她参加工作三年多了，还是一个不主事的破主管。而且结婚连套房子都拿不出来的刘博学，和她分手以后，人生就像开了挂一样，事事顺利，更加让她心理不平衡。

    晚上十点，陈总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厂里的老电工师傅牛相武，奇怪他这么晚来做什么，请他进家说话。牛相武不进去，站在门口说：“小陈，你爸爸不行了，让我来叫你，想让你看他最后一眼，快跟我走吧。”

    陈总站在门口，神色平静地说：“牛叔，你回去吧，我不去。”

    牛相武苦苦劝说：“小陈，你爸爸是做得不对，可他都不行了，你就去看一眼吧。”

    陈总说：“牛叔，如果我有爸爸，我能考上大学上不起吗？如果我有爸爸，我结婚能让岳父给置办家具吗？我家小慧28岁，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爷爷奶奶。其它的话我就不说了，您老人家也早点儿回家休息吧。您不走，我不能关门，我妈教我做人要讲礼貌。我妈教我的事情，我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别人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牛相武看高永洁走出来站到陈总身后：“小高，你劝劝小陈，毕竟是生身父亲，去看最后一眼，帮着料理一下后事，这也是一个儿子应该做的。”

    高永洁不说话，她不会干涉陈总的决定。陈总去，她不会反对；不去，她也会支持。潘志钢出家时，她听厂里人议论，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他苦，未必有他善。陈总已经做得够好了，母亲去世后，只身一人只带着自己的衣服从家里搬出来，从此身为父亲，没有再给过儿子一分钱，没去看过儿子一次。陈父继女结婚的时候，陈总骑着自行车带着三岁的女儿从旁边经过，看着父亲与继母洒泪送别，感到好笑，一个继父，对一个养了十余年的继女感情竟然超过了亲生儿子，科学都解释不通，只能用神学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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