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住了一百多人，还有一百多人入住手续在办理中的康养中心确定开业日期定在元旦，取“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吉祥之意。

    陈总和高晓佳拿着开业日程安排去给金树理汇报，金树理盯着日期看了一会儿，问：“可以换一个日期吗？”

    陈总对金树理向来是言听计从，立刻表示金树理可以指定一个日期。金树理放下日程安排，脸上是隐隐的喜色：“我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大家，我那个老大难闺女结婚日期定在元旦那天，酒店、婚庆公司都定好了，亲家的亲戚也通知了。康养中心是我在任期间办的最后一件大事，我也想参加一下，所以想麻烦你们调整日期，不过分吧。”

    陈总憨厚地一笑：“正好我也觉得元旦那天时间太紧，准备工作有些仓促，我们回去讨论讨论，再另外定一个好日子。”

    金树理让高晓佳先走，对陈总说：“开业日期定在1月15日之前。”陈总眼眶一红：“这么快吗？”金树理挥挥手：“到点走人，正常交接，体面退场，我心甚慰。”

    陈总心里五味杂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金树理办公室。陈总和高晓佳成了最早知道金承悦结婚日期的人，陈总成了第一个知道金树理卸任的人。

    陈总回到办公室后心情不好，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一声不吭。高晓佳跟庄敬说完开业日期调整的事，问他定在哪一天。庄敬看出他心情不好，说想想再定吧。

    下班前，陈总问大家1月6日这个日期怎么样？取六六大顺的意思。所有人因为试营业和筹备开业典礼忙得焦头烂额，没有人会对一个象征意义的日期有意见，一致举手同意。

    金树理这些年在大公集团随过的份子钱自己也不记得有多少了，好多人家老少两辈都随过份子，陈总家是，庄敬家是，这样的人家在大公集团至少有上百家。但是金树理不准备大办，请一些关系亲密的老同事、老同学，女儿和女婿的同学同事，一家人坐在一起，光讨论请帖名单一件事就讨论了三个晚上。

    因为金承悦结婚，写一手漂亮钢笔字的贾飏从老家回来帮忙，做的第一件事是写请帖和发请帖。有些不认识的人，贾飏就就叫上陈总一起去。

    贾飏开着女儿的车四处转悠，金承悦结婚的消息随着请帖散发开来。看庄敬和陈总都收到了请帖，自己没有，高晓佳很生气地问陈总为什么没有她的，陈总说：“红事请白事凑，请你你就去，不请你就不去，不去还省钱了呢？”

    高晓佳瞪大眼睛：“我有钱，比你们都有钱，我不用省。”

    庄敬解释说：“都是互相往来的事，金总请的都是有人情往来的人，没有别的意思。蓁蓁和智慧结婚的时候，我们两家请了金总，所以金承悦结婚，金总回请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高晓佳心里还是不高兴，转头问陈白和等人有没有收到请帖，问了十几位，听说都没有收到，她心理才平衡下来。

    回到家，高晓佳发牢骚说：“我们康养中心三位领导班子成员，只有我一人没有收到请帖，我不要面子的吗？”

    李云程听到“领导班子成员”几个字，莫名想笑，压了压笑意，安抚她：“领导孩子结婚，要请的人肯定很多，只能筛选关系亲密的人。别人我不知道，陈总和金总年轻时就在一起工作的人，庄敬二十多年前就是人力资源部副主任，和金总合作的时间也很长，他们感情肯定好一些。你是到了康养中心项目以后才开始和金总打交道，不请你太正常了。再说了，天天在领导面前晃悠的陈白和都没有收到请帖，领导明显是想缩小范围。”

    高晓佳看着李云程，眨了眨眼睛，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舒服了。”

    高晓佳很快就没有时间抱怨请帖的事情了，开业仪式上有一项流程是入住康养中心的老人们表演节目，通知发出去，接到报名申请后，高晓佳傻眼了，唱歌、跳舞、模特表演、萨克斯独奏，诗朗诵，简直可以组织一台文艺演出了。

    统计完节日单，高晓佳感叹：“这帮老头老太太疯狂了，一个开业联欢竟然报上来三十多个节目，还得先预演筛选一下。”

    老人们自发组织起各种各样的文艺团队，还没有正式开业的康养中心，拥有了模特队、民族舞团、广场舞团、合唱团、乐器团、朗诵队等十个文艺团队。由老篮球场改建的门球场直接成了排练场，会议室、食堂都成了文艺表演场地。有演的，有看的，十分热闹。

    第一批入住的人中有庄敬刚参加工作时第一任车间主任陈非的妻子，陈非已去世十几年，八十岁的老太太身板仍然硬朗。庄敬记得她不允许陈非和任何女人说话，陈非和卖包子的大姐聊了几句，她把包子铺砸了。曾经有人把庄敬介绍给陈非当中学体育老师的儿子，庄敬吓得直摇头，她迅速和张之义恋爱，也有摆脱与陈非儿子相亲的原因在里面。

    老太太拉着高晓佳的手，对她举起大拇指：“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不和男人拉拉扯扯，你是好样的。”

    高晓佳憨笑，她怎么觉得意思是好像她长得漂亮，就应该和男人拉拉扯扯一样。

    开业仪式在大公集团体育场举行，领导们讲话剪彩后，第一个节目是大合唱《大公大公我的家》。这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大公纺织厂第一任工会主席写的歌，现在与大公康养中心正好应景。

    身穿各式旗袍的模特队上场表演时，获得老先生们一片喝彩声，高晓佳对陈总说：“单身的老头老太比较多，是不是得设一条康养中心严禁恋爱的规定啊。”

    陈总高声喝彩一阵后，低声说：“的确得防着老头老太太们争风吃醋。”

    开业仪式上的精彩文艺表演被观众传到网上后，不断地有人打电话来咨询，有爱好歌舞的老年人直接来要求入住。谁也没有想到，开业仪式会成为活广告。电视台来录制老年节目，为了提升表演效果，要求模特队和合唱团统一服装。大公集团设计室承接任务后，提出可以赞助衣服，但是在衣服前胸上要打上“大公设计”标记。

    星期六，值班的庄敬坐在树下，看着老先生老太太在导演的要求下，一遍遍认真地重复表演。站在台上的老人们，三分之二是大公集团退休的，有以前的老领导，老同事，也有二十多年前买断工龄离开大公集团的人，她想这样的晚年应该算是美好吧。

    张之义来接庄敬去章丘看父母，远远地看到庄敬坐在树下出神地看着前方，他停下脚步，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庄敬的工作结束。

    电视台录完节目，老人们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吃饭，有位老人走过来，对庄敬说：“有个男人一直在看你。”

    庄敬回头，张之义对她摆了摆手，她脑子里想到一句刚读到的诗：我与旧事归于尽，来年依旧迎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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