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闻芷被请去了紫林大营，短时间内回不了北营，谢凝又开始动脑筋，这天夜里，叫了个心腹过来，吩咐他去找白虎坪的眼线，传几句话。

    心腹惊诧道：“公主三思，这事儿闹大了，倘若控制不好，说不定整个北疆都会出乱子，陛下那边也保不住您啊。”

    “混账！”谢凝一脚踹开矮几，怒视过去，“这是你这个身份该考虑的事，该说的话吗？我是你主子，还是你是我主子？”

    “卑职该死，”心腹急忙跪下请罪，“卑职这就去办。”

    谢凝骂了声“滚”，轻抚着那被切掉了手指的刀口，面上一片阴鸷。

    先收拾了闻芷那个贱人，再来对付谢迟也不晚，她是陛下的同胞亲姐，不论闯了什么祸，都有陛下在后面兜着，哪怕陛下不兜，还有太后呢。

    陛下也得听太后的，她有什么可惧？

    闻芷不在白虎坪时，北营则由底下几位官员共同主事，几日过去，一切倒都有条不紊，不曾出过岔子，偶尔有人想趁机作乱，也都在第一时间给压了下去。

    这日傍晚，巴敦一行劳作完，回到大院里歇息，有位稀客突然现身。

    阿克今出来洗漱时，恰好瞧见，走过去皮笑肉不笑地问：“这不是孙总领吗？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吩咐？”

    孙复是铁卫十大总领之一，也是谢凝埋在北营最深的一枚眼线，平日行事低调，办公兢兢业业，连谢迟也不知他是安义长公主的人，因此当初未曾调走。

    “其他人都在吗？”

    “都在屋里瘫着呢，怎么了？”阿克今看他此时穿着便服，东张西望，神神秘秘的样子，心中好奇，凑过去低声问，“出什么事了不成？”

    孙复拉着他走到角落里，也压低了嗓音：“按理，我不该向你们泄密的，但我思来想去，心里着实不忍，觉得还是应该来告知你们一声。”

    阿克今紧紧看着他，“何事？”

    “据可靠消息，闻大人此行去紫林大营根本不是为了救治染病的士卒，而是去与长宣王商议另一件事，”说到这里，孙复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仿佛很是难以启齿，“朝廷下了密令，要将北营所有的戎人处死。”

    “什么？”阿克今顿时惊骇失色。

    他虽平素总嚷嚷着大魏朝廷会把他们全部屠杀，好似看淡一切，但真等大祸临头，仍慌得脊背冒冷汗。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孙复回道：“我有个表弟在紫林大营长宣王麾下当差，他传信告诉我的。”

    阿克今惊疑道：“此等机密，他怎么敢擅自告诉你呢？”

    “这在北营是机密，在紫林大营是人尽皆知的，”孙复随口诌道，口吻里饱含同情，“三千多人，全部杀害，连孩子都不放过，未免过于残忍了，我良心难安，可我人微言轻，改变不了上面的命令。”

    “太狠了！我得立刻告诉大家去！”阿克今扭头就要走。

    孙复拉住他道：“你现在嚷得大家都知道了，就算所有人奋起反抗，那又如何？三千人能突破铁卫的重围跑出去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这只会加速他们的死亡。

    阿克今稍微冷静了些，急得来回走动，“那该怎么办呢？”

    “我这里倒有个主意，”孙复轻握住他的肩膀，贴心地送上计策，“只是不知你们敢不敢干。”

    “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不敢的？你说来听听？”阿克今两眼一亮，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孙复在十大总领之中虽没什么威望，但因对待戎人很不错，经常出面维护他们，故而在阿克今这些人当中，颇有威信，阿克今对他比较信得过。

    而孙复之所以选择来这儿，则是因为巴敦在这里。

    巴敦曾是北戎的将军，鲁莽暴躁，容易上当，同时又很有号召之力，且他与巴敦的关系一向还行，去年巴敦的女儿生病，还是他弄了药给他。

    “过段时日，闻大人总会回来的，你们先沉住气，设下埋伏，等她进了北营，就将人挟持起来，用她去与长宣王谈判，长宣王很看闻大人，知道她落在了你们手中，定不敢乱来。”

    “她一个人，真能换我们三千多人的命？”阿克今有些迟疑。

    长宣王再看重那女人，也做不到如此吧？

    孙复说道：“换不了所有人的命，能换部分人的命，不也是好的吗？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试？”

    “你们面前没有别的路可走，试试或许还能挣条出路，不试的话，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阿克今闻言点了点头，觉得他所言有理。

    静默片刻，孙复拍拍他的肩，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自己保重吧，我要回去了。”

    他刚出大院，阿克今就匆忙回了屋里，将这个消息告知巴敦等人。

    众人立时陷入恐慌，有人甚至立即抄起锄头，叫嚷着要冲出去跟外面的魏人同归于尽。

    巴敦一一拦住，转而问阿克今：“你这消息可靠吗？”

    阿克今怒道：“方才孙总领亲口跟我讲的，怎会不可靠？我早跟你说过，魏朝是不可能留着咱们的，现在如何，让我说中了吧？事到如今，你还在做梦吗？”

    巴敦惊愕间喉头噎住，久久无言。

    若是别人说的，还未必可信，可是孙复说的，那就多半是事实了。

    过了半日，坐在对面的壮汉道：“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你给拿个主意啊！”

    其他人也都瞧着他，等他做决定。

    此间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巴敦的旧部，自然都听他的。

    “那就按照孙总领的提议行事吧。”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如今只能徒做困兽之斗。

    大家商议定后，便暗中谋划起来。

    因西木还是个孩子，众人怕他知道后过于慌张，会露出马脚，因此一直瞒着他。

    用了闻芷的药方，不到半个月，紫林大营的疫情便稳定下来，染病的人一日比一日少。

    等到大部分病患身体康复，闻芷的任务也就圆满完成，向谢迟告辞，回了白虎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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