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到了放寒假的日子。

    放假的时间比学生们估计的晚了很多，几乎是贴着年跟前放的，让学生们好一阵抱怨。

    校门口人满为患，全是来接学生的家长。

    很多人把自己住校的行李搬了回去。

    薛睿觉得没这个必要，河东的天气这么干，放在宿舍最多落点灰而已。

    家里不怎么管的学生都不搬行李，比如邱梦泽和一饼一行人。

    在薛睿看来，这些学生的自立能力要强很多。

    学校条件简陋，没有能洗澡的地方，他们就在学校水房接根水管冲凉，家里人不怎么管，就自己洗衣服洗床单。

    而那些好学生呢，在这方面就要差得多了。

    家长三天两头来接人，送东西……

    这些被溺爱的孩子，上大学的时候，面对陌生环境的适应能力，要比这些放养的学生差了很多。

    最后一天，学生们被要求打扫干净教室才能离开学校。

    林若曦在女生里个子是最高的，比班里很多男孩子都要高，所以她负责擦窗户玻璃。

    擦到薛睿座位旁的时候，她开口问道：“不搬东西吗？”

    她今天背了个很大的书包，就是准备给薛睿搬行李的。

    “不搬。”薛睿说道。

    回家把要看的书带上就好，不需要把所有东西搬回去。

    可是偏偏就是有很多学生，跟他妈走流程一样，每次回去的时候都要把东西搬的一干二净。

    然后放到家里也不翻书，等开学的时候再原封不动的搬回来……

    林若曦以前估计就是这种学生。

    一个人扛着大包小包的坐公交车……

    薛睿觉得实在是太辛苦了：“我帮你把书搬回去吧，我听保安说，放假的时候会有拾荒的老头跑到学校偷学生的课本。”

    至于顾慕雪就不用他操心了，有人接送的。

    而且顾慕雪已经被梅莉莉推着送回家去了。

    梅莉莉跟条舔狗似的，她认为女神不应该和这些尘埃打交道，所以她替顾慕雪承担了所有的打扫任务……

    林若曦纠结了很久：“我不搬了……偷就偷了吧。”

    “为什么？”邱梦泽正在和薛睿收拾垃圾，林若曦的回答让他理解不了。

    “唔…他们很可怜的，卖了书他们过年能吃好点。”林若曦解释道，她也用不到那些书本。

    “可怜也不该偷人家东西啊。”邱梦泽嘀咕了一句。

    他就被偷过课本，最后和高年级的同学借了一些，还去新华书店买了几本才勉强凑全一套，让他好一阵肉疼。

    对于偷课本的老头，他可谓是恨之入骨。

    薛睿点点头，觉得自己发小的三观还是很正的。

    可怜归可怜，可恨归可恨。

    因为自己可怜就去伤害他人利益，还是偷祖国未来花朵的书本，这不是践踏幼苗么？

    这种人只是因为岁数大了，体力不支才去偷课本，体力够的话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反正我已经藏起来了，偷不到我的就行。”邱梦泽嘿嘿一笑。

    薛睿轻啧一声：“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你吐一个我看看？”邱梦泽反问道。

    教室里的学生们个个兴奋的不行，因为打扫完就能放假过年了。

    许多男孩子欢呼着追逐打闹。

    突然，教室里的氛围一凝，就好像班主任突袭晚自习的氛围一样。

    薛睿古怪的四周看了一眼，王主任正站在教室后门。

    “主任好。”薛睿笑着打了个招呼。

    这位王主任可是教育界的奇才，明明是重点大学毕业的，偏偏素质比农村的泼妇还要低，脾气上来的时候开口闭口就是脏话，骂的那叫一个难听。

    不仅是学生怕，就连他手下的老师也怕。

    校长不出面的时候，他几乎就是学校里的王……

    “林若曦，我送你回家好不好？”王主任笑着说道，语气很和蔼。

    “主任，你把她的书也带回去，我还要打扫卫生。”

    薛睿一脸热情，把一沓厚厚的课本放到王主任怀里。

    “好好好。”王主任肩膀都被压的一沉，但他非但没生气，还一脸的高兴。

    王主任把书本往桌上一放，举起一本对学生说道：

    “你们看看好学生的书本，保管的多么整齐，就跟新的一样。”

    然后，他又拿起另一个同学的书本道：“你再看看你们的，乱七八糟的，都卷边了。”

    王主任趁机又教育了几句，把林若曦和其余学生做对比。

    学生们张了张嘴，想和王主任解释，又想起王主任平时的威严。

    现在是如鲠在喉，欲言又止……

    他们心说那叫保管的好？

    林若曦从来不翻书，课本一个字不看，能不新吗？

    好学生的什么都是好的，他们只要成绩不行，什么行为都是不如好学生的。

    但这种事他们不敢解释，只觉得心里很憋屈，就好像自己的努力被人否定了一样。

    “唯成绩论”伴随了他们十多年，他们已经习惯了。

    薛睿叹了口气，拿起林若曦的书翻了翻：

    “主任，你不能拿她和我们比，林若曦是被遗漏的天才。”

    “你看看她的书，一个字的笔记都不写，还在课本上乱写乱画，你看这里就是一条小蛇，还多画了四个爪子。”

    班里的同学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薛睿完了，居然敢在这时候出来反驳王主任，肯定少不了一顿痛骂。

    “这……”王主任随手翻了几本，还真是这样的。

    “你看看另一本，每一个字都是上课时候认认真真写的。”

    “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难道不是尽力就好吗？”薛睿诚恳说道。

    很多老师都说什么：好学生也是两个肩膀一个脑袋，你怎么就比不过人家。

    可越是这样，学生们心里的落差就越大。

    很多学生不愿承认自己比别人差，总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背地里又自哀自抑，觉得自己能再努力一点就好了。

    可实际上呢，每个人能做到的专注力是不同的，即便再努力，结果其实也差不了太多，甚至会因为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而适得其反……

    “嗯，你说的有道理。”王主任点点头，他觉得薛睿对教育的理解很深刻。

    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他在这个位置上，只能拿成绩说话，领导不会看别的东西。

    同学们很惊讶，王主任居然听劝了？

    “对不起老师，我不该在课本上画画……”林若曦小声道。

    王主任叹了口气，端起书本走出教室：“天才嘛，总是有点怪癖的。”

    王主任很会和自己和解。

    林若曦知道，每次王主任送她的时候，薛睿就不会跟她回去了。

    临走前，林若曦解释道：“我…我画的其实是龙。”

    她觉得薛睿误会她了。

    “哈哈哈！”学生们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他们还是第一次发现，林若曦这么幽默。

    “我觉得王主任还是挺和蔼的……”

    “可能他今天心情好？”

    “可能是睿哥和王主任关系好吧，换我我肯定不敢说。”

    学生们钦佩的看着薛睿，薛睿今天当了一回他们的嘴替，把他们别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这时候的教室，又恢复到了之前愉快的氛围。

    一饼抱着个垃圾桶进来：“去上网不？赶紧去网吧占座。”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意识到，现在的班级不是以前的班级了，学习氛围太浓厚。

    刚刚轻松愉快的氛围，让他产生了错觉。

    一饼后悔说出了这句话，他默不作声的把垃圾桶放在角落，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薛睿发现邱梦泽一行人，在听到一饼说去网吧的时候，明显动摇了一下。

    “去，赶紧走。”薛睿附和了一句。

    他觉得有些学生太纠结了，很多时候人还是得放松一下。

    现在才13年初，小城市的思想比较落后，很多家长把网络游戏看做洪水猛兽，就好像沾上了一点，孩子的前途就没有了一样。

    可是再过些年，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甚至登上了亚运会的大雅之堂，某些知名高校还会开设游戏专业的课程。

    薛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多人都愣了一下。

    薛睿现在可是“进步代表”，怎么会说出这么自暴自弃的话？

    可既然薛睿带了个头，几个男孩子们心里越来越痒。

    “走！”邱梦泽把手里的扫把一扔，背起书包就要往外冲。

    随着邱梦泽这么一喊，几个学生也勾起了当年钻狗洞的回忆，顿时热血澎湃，把手里的东西一丢。

    “他妈的扫完了没有？跑什么？”薛睿骂了一句。

    邱梦泽听到薛睿这么喊，又回来捡起扫把：“嘿嘿，太激动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派人先去开机子，现在年跟前了，估计很难找到联排的位子。”一饼提议道。

    他可是网吧常客，对于什么时间人多人少再清楚不过。

    “不用，现在去了也是爆满。”薛睿说道。

    一饼这么一说，薛睿也勾起了很多记忆。

    河东市很穷，年轻人都争着往外跑，临近年前的时候都从外地回来过年，网吧会挤的爆满。

    即便现在过去也没什么位子，没必要抢这几分钟的时间。

    “睿哥，你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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