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娘和葛清清进了路边的两层茶楼里。

    或许此处靠近府学，这青鸾街开了好些个茶楼、书画店供读书人平日里的消遣。

    微娘和葛清清坐在茶楼二楼雅间，靠着窗口的藤椅，聊着近况，她们还是上回微娘大婚时见过的，这一晃也近大半个月未见了。

    葛清清是位文雅的姑娘，微娘平日里也喜欢舞文弄墨的，两人当初在宴席上初见就十分投缘，后来几回相处下来真就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了。

    说起此回科考，葛清清道:“听我爹说，今年考题可是京里圣人亲批，八百里加急再送往各州，除了考策论还有实务，颇有些难度，能得中的都是有大才的。”

    微娘笑眯眯谦虚道:“果真？那我那弟弟能中也有些运气在的。”

    葛清清点头好奇问道:“那考的名次是否靠前？”

    微娘喝了口茶，淡淡道:“听说是魁首。”

    葛清清被微娘一句话呛住气，连连咳嗽的厉害，指着微娘红着脸颊委屈巴巴道:“你~你、你何时这般促狭了，魁首还运气？？让那些没考中的如何自处？！”难道要说运气差才没中魁首？！还是说运气差没中？！！

    微娘嘻嘻笑着伸长胳膊帮葛清清拍着后背顺气，她这还是同自家婆婆学的，偶尔言语逗弄一下人果然心情齐佳！

    葛清清缓过气，哼了哼故作气愤道:“你莫不是嫁了人觉得有靠山了，才敢戏弄于人了？我可是要真生气了！”

    微娘赶紧亲手续上茶水赔罪，“我错了，再不敢了，清清原谅我吧。”

    葛清清故作勉为其难接了茶碗，拿乔道:“看在你诚心认错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一回，可不要再犯。”

    “多谢葛姑娘大人大量。”微娘配合的很。

    两人眉来眼去笑作一团。

    葛清清叹息着说起了刚才的妍儿姑娘，“她爹也是府学夫子，刚才的角门就是通着府学后院夫子们的住处哩。”

    微娘点头，他们绕着围墙看词牌一路过去，那围墙还没到底呢，想来定是府学的后院或者别院。

    “妍儿是姜夫子的独女，年前开始姜夫子就病了，起初大夫诊断只是得了普通的风寒，开了药让好好休养即可痊愈，这几日却……有些起不来床了。”

    微娘惊讶，“不是普通风寒？怎会这许久未曾痊愈却还重了？”

    “姜夫子放心不下学生，病中也要坚持传业授课，天寒地冻的天气也从不落下，这才……”葛清清轻叹一口气神情带着惋惜之色。

    微娘大骇，“莫非……？”

    “大夫说却是这几日的事了。姜夫子半生为人师表，对自己严苛对学生更是负责，实在让人痛心。”葛清清有些悲戚道。

    微娘想，葛家估计和这姜家关系肯定亲密非常，不然葛清清不至于这般难受、憋屈，忍不住对着自己诉说。

    微娘拉住葛清清的手，安慰道:“如今天气暖了，对寒症病人好了许多，兴许过几日就大好了也说不准的，你莫伤心难过。”

    “再者，姜夫子良善，多半生只为教学，教过的学生不计其数了，好人定有福报的。”

    葛清清点头忍下心内的酸涩之感，询问微娘，“你在府城要待多久？我想陪妍儿去寺庙为姜夫子祈福，你若不着急走可愿一同去？芸娘和李盈也去的。”

    微娘欣然同意，她和吴太太本就打算在府城小住的。

    微娘和葛清清约好哪日出发，又略说了些旁的事儿，也就各自归家了。

    吴淼驾着马车一直在茶楼门口守候，等微娘出来上了车，径直驾着车回了酒楼后的宅子。

    吴太太和程太太在廊道里品茶闲聊，见微娘进了院子，连忙招呼着让其先回房梳洗，换身家常衣裳再出来。

    微娘笑眯眯点头直接回了卧房。

    香枝、小翠一个打水搅了帕子递给微娘擦脸，一个找了家常衣裳帮着换了衣衫，头上的首饰都摘了，只留了素净的一支银簪固定着头发。

    微娘打理妥当出了房门，到廊下坐到两位母亲的下手圈椅上。

    吴太太亲自给倒了盏花茶推给微娘饮用，询问道:“怎么不甚高兴的样子？可是发生了何事？”

    程太太也看向微娘，摸了摸额头和桌面上的手心温度，担忧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微娘也就是这一两年身子略好了些，早些年那真是风吹就倒的虚弱模样。

    微娘摇头笑笑道:“我无事，就是听到件事，有些伤感罢了。”

    程太太瞥了女儿一眼，念道:“你莫矫情，何事都是有缘法的，看开了，自己也就好了。”

    吴太太深以为然，不过还是好奇问道:“听到何事让你揪心了？”

    程太太喝口茶也看向微娘。

    微娘细细说了葛清清讲的姜夫子病重之事，唏嘘道:“倘若多听大夫的，暂时好好休养，想来也不至于如今……”药石无效。

    吴太太皱眉叹息无言。

    程太太也皱紧了眉头，“这位夫子让人敬佩！可惜了……菩萨保佑~”

    微娘又道:“清清说，过两日要一同陪着那姜姑娘去寺庙里为姜夫子祈福，我答应一同去，诚心多拜拜说不得姜夫子能挺过去呢。”

    吴太太拍拍微娘的手，欣慰道:“我微娘心地纯善。”

    程太太点头道:“你去便去吧，也添些香油钱，就当咱们也为那姜夫子祈愿平安了。”

    微娘点头应下。

    谁知，还没两日，那姜夫子竟然去了——

    也是出发前一日，微娘因与葛清清有约，她派了小翠去府学巷子口葛家送信，打算问问第二日什么时辰出发，可要在寺庙中过夜云云，毕竟上回也未说的详细。

    小翠刚到府学巷子口，竟然就看到那角门处进出着许多人，不一会儿大门上竟挂了白帆！

    小翠也不去葛家了，直接跑了回来禀报了微娘。

    微娘怔怔然失神片刻，起身去了侧院寻吴太太和程太太。

    她想去悼念一二，可不知合不合礼数，毕竟只与那姜妍儿只有一面之缘，只得寻长辈们问问，那姜夫子高风亮节这般去了，实在让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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