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宸蹙着眉头,犀锐的眸光停驻在了沈无忧的身上,沉声问道:“沈卿怎么到得这么晚?”
“回皇上的话。臣妇在途中遭遇了多方势力的伏击,来人派出两百有余的刺客,多亏九王爷和司将军出手相助,臣妇才堪堪保住了这条小命。”
“两百余刺客...”
顾北宸眼眸微微眯起,他早有预料沈无忧路途上必定会遭遇伏击。
但他并没有料想到,参与伏击的人数竟如此之众!
“沈卿,这期间你可曾负伤?”顾北宸拧紧了眉头,关切问道。
“回皇上,臣妇并未受伤。”
“既未受伤,身上的血迹又是从何而来?”顾北宸满眼困惑地问。
沈无忧想起那尸骨无存的稚童,双眼通红,恨不能将幕后黑手千刀万剐。
不过她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一五一十地道:
“臣妇途中遇到一稚童哭着奔走而来,正想询问他遭遇了何等变故,他竟如同炸药一般,整个身子炸裂开来。若不是王爷眼疾手快救了臣妇,臣妇怕是也会被炸得面目全非。”
“竟还有这事?”
顾北宸后知后觉,听了沈无忧的叙述,才发现顾景炎脸上也染着斑驳血迹,“皇弟可有受伤?”
“托皇兄的福,臣弟并未受伤。只是...幕后之人竟以稚童为饵,手段极其残忍,若不加以严惩,必定后患无穷。”
“你放心,朕必定会让人查个水落石出!”
顾北宸给出答复后,又缓缓地收回视线,让身边太监将卓宏章的奏折给沈无忧递了过去,“沈卿,你先看看奏折上的内容,礼部挑了你三处错,你认是不认?”
沈无忧接过奏折,抬眸凉凉地扫了眼卓宏章,“卓大人还真是会颠倒是非黑白!”
“我怎么颠倒是非黑白了?我说的哪句话不是实话?”
卓宏章就没想过沈无忧能活着走进养心殿,此刻他的脸色正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沈无忧看清了奏折上的内容,即刻说道:“皇上,卓大人纯属恶人先告状,还望皇上明察!”
“说来听听。”
顾北宸轻抿了一口茶水,冷淡地扫了眼争锋相对的两人,
“首先,在春闱大考期间,臣妇确实让文官武将们脱衣验身,但臣妇并不认为这样做于理不合。这期间,臣妇查出十三位文官以及三位武官同考生勾结,并当场揪出加以处理。”
“其二,原本春闱大考专用蜡烛的采购者为礼部侍郎孙海孙大人。奈何孙大人以权谋私,弃用了闵浙烛铺的预订单,使得闵浙烛铺资金周转不灵无奈闭店。”
“而孙大人从龙兴烛铺处订购的蜡烛为动物油脂所制,火星极不稳定,极易酿成火灾。臣妇担忧这批蜡烛会危及考生的生命安全,便让人将闵浙烛铺的积压库存全部拿出。”
沈无忧话音未落,卓宏章便指着她的鼻头怒斥道:“你说谎!你分明是从你名下的吉祥烛铺订购的蜡烛!”
“卓大人是听谁说的?我那批蜡烛确实是从闵浙烛铺订购的,不信你可以亲自去打听打听。”
“怎么可能…”
卓宏章见沈无忧说得这么信誓旦旦,便知之前他的猜测有误,这意味着他连沈无忧一星半点的错处都没能抓住,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孙海人在哪?”顾北宸一下子就抓住了要点,冷声问道。
都察院御史刘泽连声开口说道:
“启禀皇上,孙大人于春闱大考最后一晚被巨鼠袭击,身受重伤,仍在家中修养。不过臣已查明,他和龙兴烛铺的掌柜是表亲关系,在订购蜡烛方面,私吃回扣也是实情。”
“岂有此理!”
顾北宸怒拍龙椅,“孙海滥用职权,以权谋私,即刻起,罢黜孙海礼部侍郎一职,以正国法!
“皇上,孙大人远不止这一项罪状。”
“除此之外,他还私自处理了礼部往年余下的数万蜡烛防风罩。”
“若不是裴沈氏和陈岁陈大人留了个心眼,保住了那批防风罩,考生们的答题进度势必会被春闱第五日夜里的暴风雨所影响。”
“除却私藏防风罩,孙大人还在春闱大考期间,对裴沈氏用了迷药,幸亏臣等及时赶到,裴沈氏并无大碍。”
“另外,臣奉命在孙大人家中搜出五十余万赃款及账簿。账簿上明确记载了他同朝中十三位官员有所往来,其中卓宏章卓大人收受了多笔孙大人的钱款。”
都察院御史见顾北宸对孙海的惩罚过轻,立刻补充说明。
顾北宸深邃的眼眸又一次落到了卓宏章身上,“卓宏章,孙海私藏防风罩一事,你可知情?”
“臣惶恐!这件事臣确实不知情。”卓宏章踉跄跪地,后背冷汗涔涔。
“你左一句惶恐,右一句不知。总不能孙海向你行贿一事,你都不知情吧?”
“皇上,臣是被冤枉的!”
卓宏章惊恐至极,除了喊冤,再说不出其他的话语。
“闭嘴!”
顾北宸早就让都察院御史查得一清二楚,这会子看到卓宏章就觉得烦躁不已。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看向沈无忧,耐着性子道:“沈卿,朕让你做的春闱大考总结,朕也懒得看。你的字太差,看得朕头疼,你把奏折拿回去,简单汇报一下就行。”
“皇上怎么还揭人短处...”
沈无忧略有些尴尬,她的字是差了点儿,但还不至于让人看不懂吧...
不服归不服。
见太监总管笑眯眯地递上了奏折,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朗声诵读了起来:
“本次春闱大考,统共有九千九百八十七位考生参与其中。大考期间无人伤亡,因舞弊等原因被取消参考资格的有一百三十六人。”
“其中有十六人通过买通考场监考员,让监考员替他们夹带小抄进场。还有一百零二人并非考生本人,多为书童顶包替考。”
“大考期间藏于茅厕翻小抄者五人,也已被处理。”
“大考最后一天,有两人因污蔑舞弊被抓。名为朱光熙的考生交代,他是通过卓宏章大人的关系,伪造了户籍信息,借用了考生张博的身份。朱光熙原为卓大人外室楚姬的相好,学问浅薄,之所以前来参与春闱大考,就是为了嫁祸臣妇与臣妇表哥谢羡之串通舞弊。”
“除此之外,还有十一人曾于春闱大考前夜,去往黑市,花了一千两银子,买得今年春闱大考的题目。”
养心殿中不少官员听闻本次春闱大考无人伤亡,纷纷侧目看向了沈无忧。
近几十年来,每次春闱大考,都会有考生因为各种问题意外身故。不得不说,沈无忧的运气是真真好到了极点!
近万人的考场,居然无人伤亡!
单凭这一点,她就做到了史上最佳。
众人不知道的是。
考场无人伤亡并非是沈无忧运气好。
春闱期间,她每日都在考场中巡视,一旦发现考生有中暑脱水现象,便会让人在第一时间赶去施救。
加上对考场水源的严格控制。
也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有心人通过投毒方式谋害考生的可能性。
说白了,所谓的运气其实是百分百的努力造就而成的。
顾北宸听完沈无忧的陈述,也对她出彩的表现十分满意,“沈卿监考有功,查寻常人不敢查,不愧是沈国公之后!”
“皇上明察!臣单纯是被外室蒙蔽,才会一时脑热,替那朱光熙伪造了考场身份!至于他为何要污蔑裴沈氏和她表哥,臣真的不知!”
卓宏章原想着沈无忧赶不来早朝,便将舞弊的脏水泼往她和谢羡之的身上。
沈无忧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为了自保只能将所有过错推到外室楚姬的身上。
这么一来,他只是在不知朱光熙是楚姬老相好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帮忙伪造了考生户籍。
毕竟,伪造户籍的罪责要比买通考生污蔑春闱主考官轻一些。
顾北宸冷哼道:“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朕听刘泽说,你外室所住青竹别院藏有巨额钱款,现如今又查明你通过外室买通朱某污蔑春闱考官。卓宏章,亏朕这么信任你,你干出这么多荒唐事,死一万次朕都觉得便宜了你!”
“臣没有,臣冤枉!别院里的钱款,定是有些人蓄意诬蔑。”
“仓库里的三万两倒有可能是被有心人栽赃污蔑。朕且问你,别院后花园地底下的六百万银两,又是从哪里来的?”
顾北宸昨夜听刘泽说起,从青竹别院搜出六百万赃款时,气得整个人都快爆炸。
而他不知道的是,都察院原本只搜出了仓库里的三万两纹银。
别院后花园地底下的那笔赃款,其实是沈无忧夜探别院时发现的。
那一晚,沈无忧发觉青竹别院的后花园里连一朵花都开不出来,甚至连草皮都是从外面订购,逐一铺上去的,便知不太对劲。
正是因为这样,她从一开始就让都察院那边留了个心眼。
没成想,都察院的人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竟挖出了整整六百万两的巨额赃款。
卓宏章听闻六百万赃款都被查出的时候,彻底呆愣在了原地。
如果说,他被查出贪了三万两,最多就是被革去官职。贪了六百万两被发现,一个弄不好是要灭九族的。
天朝百姓一年到头,大概只能攒下二三十两银子。
哪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顾景炎,一年的俸禄也才三万两...
顾北宸缓了缓心神,只要想到有六百多万两即将入了国库,原先被臣子背刺的愤怒感立马烟消云散。
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淡然,眼神平和地看向沈无忧,“沈卿,你方才说本次春闱之中,还有十一位考生在考前买到了试题?”
“回皇上,春闱前夕,臣妇曾与九王爷,陈大人,裴将军一道前去黑市贩卖试题点探查了一番。”
“经查实,基本上每届春闱,都有人在黑市贩卖考题。”
“贩卖者说了,能够买到考题的人全是朝中要员的亲戚,每届最多卖个十来份,一份收取一千两银子。”
“这一届,总共卖了十一份。买了试题的考生,以及是何人介绍来的,全部仔仔细细地记录在了这本册子上。”
沈无忧说完,立即将名册递了上去。
顾北宸仔细地翻看着名册,眉头越蹙越紧。
礼部,刑部,工部,兵部均有人公职私用,以权谋私,或给自家门客行方便,或为自家亲属大开方便之门。
除吏部和户部,其他四部均不清白。
除此之外,林相国也占据了一个名额。
“涉嫌买试题的十一人,都给朕自己站出来。”顾北宸合上了名册,犀锐的眼眸从朝中文武官员脸上一一扫过。
林祥睿阴冷地睨了眼沈无忧,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剩余十人见林相国走了出来,也纷纷低垂着脑袋,站到了林相国的身后。
“前段时间国库空虚,朕让你们想想办法,你们推三阻四。”
“今年以来,各地因干旱闹饥荒,户部号召朝中臣子捐钱出力,你们纷纷哭穷,连十两银子都不肯出。”
“既然连十两银子都出不起,怎么还有千两银子拿来买试题?”
顾北宸坐于高位,声色愈发严厉。
“臣罪该万死!”
林祥睿垂着头,倏然跪了下去。
紧接着,身后十位官员也跟着跪地不起,“臣等罪该万死!”
“你们是真该死!”
顾北宸怒拍桌案,正想着全部革了他们的职,又听林祥睿幽幽地补了一句:
“皇上,臣自知罪孽深重,无力辩驳。但臣认为,裴沈氏并不无辜,她也参与了春闱舞弊之中,还请皇上一并处置!”
与此同时,卓宏章深知自己再无翻身的余地,也想着将沈无忧一起拉入地狱。
“皇上,青竹别院的巨额钱款,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裴沈氏为了陷害臣而特地埋下的?”
“众所周知,裴沈氏的母亲出自江南首富谢家。谢家财力丰厚,若想要栽赃陷害于我,那是易如反掌!”
“再说,在黑市摆摊贩卖试题的人,臣认为极有可能就是裴沈氏!也许裴沈氏贼喊捉贼,毕竟臣和太傅为人正直,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
卓宏章话音一落,沈无忧忽然好笑地看向他,“卓大人,都到了这个地步,你竟还想着负隅顽抗?”
“你敢说,春闱大考之前,你没有看过试题?”卓宏章反问。
“大考前夕,我确实借用了林相国门客的名义,在黑市里买下了一份试题。”
“为了避嫌,我并未打开卷轴,当场将试题交给九王爷,并托九王爷送到了圣上面前。”
“至于到底是谁想到的卖试题这么个馊主意,也不难印证。”
“当日买试题的时候,我不仅奉上了一千两银子,还让那厮将一串小叶紫檀手串转交给他家主子。”
沈无忧说到这里,颇有深意地看向卓宏章左手上的小叶紫檀手串,“我要是没看错的话,卓大人手上的这串,似乎就是我送出的那串。”
卓宏章的求生欲极强,哪怕胜算渺茫,仍在垂死挣扎。
他瞪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梗着脖子反驳着沈无忧的指控:“谁知道你这么说是不是为了污蔑我?难道,全世界就只有一串小叶紫檀手串?”
“我送出的小叶紫檀手串原是我娘陪嫁之物,为苏州工艺,手串内壁刻有‘谢’字,很好辨认。”
“来人,去验!”
顾北宸即刻命身侧太监取下了卓宏章手上的手串。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太监便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回皇上的话,手串连接处确实刻了‘谢’字。”
“你去将手串还给沈卿。”
顾北宸命太监将手串归还给了沈无忧,这才缓缓站起身,冷声道:
“卓宏章、孙海二人,以权谋私,贩卖春闱考题,污蔑构陷春闱考官,收受巨额贿赂,其罪当斩。为正国法,朕特命刘泽率领禁军前往二人府邸及别院等处,进行抄家。所抄财物,一律上缴国库。”
“臣领旨!”
都察院御史听闻顾北宸命他率禁军前去两人府邸抄家,立马应了下来。
“另外,朕念及卓宏章,孙海二人曾立下些许功劳,特赐二人全尸,其府上家眷可从轻发落。”
顾北宸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纷纷噤若寒蝉。
自他登上皇位之后。
除却谋逆大罪,基本上很少会判处朝中重臣死刑。
今日忽然赐死了两位朝中要员,其他人也跟着警觉了起来。
卓宏章听到自己最后的结局,恍惚间又想起了当年金榜高中时的意气风发。
他眼含热泪久久地跪伏在地,直至被人拖出殿外。
同一时刻,司熤收到了下属密报,立马开口补充:“皇上,今日派出死士前去伏击裴沈氏的人,臣已查清。”
“是谁?”
“这批人同涉嫌贩卖试题的官员高度吻合,除却林相国,剩下的人全部参与到了其中。”
“看来,朕之前是太惯着你们了!沈卿尽职尽责,你们却合起伙来要她的命?春闱大考本就是选贤举能的重要渠道,沈卿力求公正,维护的是天朝的天威,是朕的江山社稷!你们胆敢对她下手,不就是在打朕的脸面?”
顾北宸深吸一口气,无视了众人此起彼伏的求饶,继续说道:
“传朕的旨意,今日所有参与伏击过沈卿的人,全部予以革职抄家处理!至于林相国,虽未曾参与伏击沈卿,却也涉嫌了买试题一案,朕念及林相国过往功绩,这次便不予以重罚,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谢皇上开恩。”林祥睿伏地叩首,暗暗地松了口气。
司熤总感觉林相国也参与了今日的伏击之中。经调查,那个孩童并非其余十位官员指派,很有可能就是林相国派来的。
可惜没有证据。
他也不好空口无凭地指认林相国…
“沈卿此次监考有功,当赏。想要什么赏赐,你尽管大胆开口。”顾北宸强压下脸上喜色,沉声说道。
他心下盘算着,沈无忧这次监考一举查出了十来位贪官,这么一来,国库亏空的问题也便不再是问题。
如若沈无忧志在仕途,他不妨破例给她个官职。
“臣妇之前自掏腰包花了一千两买的试题,还有春闱期间的各项记账,还请皇上报销一下。”
“你到时候找户部去报销即可。”
顾北宸没想到沈无忧的诉求这么奇特,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皇上,臣妇还有一个请求。”
沈无忧见顾北宸心情不错,便准备趁热打铁,再次提出和离的请求。
“但说无妨。”
“臣妇想同裴行止和离。”
她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纷纷朝她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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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沈无忧朝堂之上再提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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