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里。

    柳燕已经给春晓买好了内衣，该选外面的衣服了。

    “老四，你过来。”她招手。

    另一边，贺战南也没闲着，不仅买好了糖、盐、味素这些调味料，还买了三斤桃酥，三斤猪肉和三斤排骨。

    嫂子喊他时，他正在买牙膏牙刷。

    “咋了？”

    “哪件衣服好看，你帮春晓选选。”

    贺战南抓了抓头发，小声嘀咕：“我选啥。”

    “你花钱，就你选！”

    柳燕刚才数了，老四居然给了她一百块钱！

    拿这么多钱给还没订亲的姑娘买衣服，这小子是真舍得。

    供销社里没有别的顾客，几个营业员全都凑过来看戏。

    柳燕有点后悔，她只是想逗小叔子一下，没想被围观了，可别把老四给整急眼了。

    贺战南确实窘够呛，窘过头反而不在乎了。

    他拿手一点，“这个、这个、这个。”

    好家伙，一下选了三条裙子，一条红格子的，一条黄色的，一条浅蓝色的。

    “这些都要？”

    “嗯。”

    柳燕搁心里一算，一条九块，三条就是二十七！

    二十七啊，能买多少吃喝，扯布料给全家做衣裳都有富余。

    “老四，咱买一条就行，再扯点布料，回头嫂子给她做。”

    贺战南的目光又移到布料上，嘴上却说：“都买，布料也买。”

    “咋还越说越买呢！”

    柳燕心疼的像有人挖她的肉。

    贺战南又选了几个花色的布料，然后重新折回成衣这边。

    “你喜欢哪件？”

    柳燕一喜，这小子大概是算过账来了，不想花那么多钱，让她帮忙挑一件买。

    “这条红色的好，穿着显白！”

    贺战南：“要两条。”

    别说柳燕惊的嘴张挺老大，就是营业员的嘴都闭不上了。

    “大兄弟是娶了个仙女么，这么惯着……”

    柳燕跳脚，“咋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买那么多干啥，钱多烧的啊！”

    不管老四会不会发火，她的火有点忍不住。

    贺战南：“给你。”

    “给……”

    火一下又被踩灭了。

    怪不得问她喜欢哪件，原来是想给她买。

    刚才她还想，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娘，都没说给自己妈买一件。

    没想到居然给她这个嫂子买了。

    不枉费这些年来，她一直拿老四当亲弟弟待着。

    柳燕有点被感动到。

    “嫂子心领了，你大哥给我带了钱。”

    “他买是他的。”

    贺战南示意营业员把这些衣服都包起来。

    营业员一点都不担心他买不起，刚才在那边买吃的，这位大兄弟老阔气了。

    “哎哎哎，你真买啊！”柳燕拦不住。

    趁着包衣服的功夫，贺战南又选了两件颜色深一些的短袖半衫，一看就是给老太太买的。

    还行，娘没忘。

    可是柳燕真不舍得花九块钱买条裙子，她天天下地干活，哪有机会穿裙子！

    “老四啊，你要非给嫂子买，咱换套衣服裤子行不，我都多大岁数了，穿条红裙子太乍眼！”

    贺战南：“你才三十。”

    “啥三十，我都三十三了！听话，你看那套也挺好看——”

    而且一套才六块钱。

    贺战南瞟一眼，“那套也要了。”

    “哎？”

    柳燕吓的都想跳进柜台摁住营业员。

    营业员才不管那些呢，有人买还不高兴么，眼疾手快，装起来！

    ——

    春晓回到家中。

    徐桂枝给大儿子的午饭装好放在桌上，她打开一看，三页厚厚的大馒头，外加萝卜干蘸酱，素炒白菜片。

    这午饭也太寡淡了吧。

    春晓合计，大哥干体力活，就吃这点玩意，哪能挺到晚上？

    刚才捡蘑菇的时候她顺手又捡了五个野鸡蛋，切个葱炒一炒，也勉强算盘荤菜。

    刚好婶子做午饭炉灶上还有火，她葱一切蛋一打，简单一扒拉就好了。

    春晓把炒蛋全都压进饭盒里，心满意足拿着出门。

    “婶，咱家是哪块地啊？”

    咦，婶子呢？

    徐桂枝都忘了春晓不知道地在哪，此时她正背着个大箩筐，像小偷一样猫腰走在山岗上。

    徐桂枝：这漫山的蘑菇都是我的，可千万不能让人抢了去……

    春晓喊不见人，只好自己边走边打听。

    “你好，麻烦问下贺家的稻田是哪块？”

    “哎哟，这不是……那谁嘛！”

    被她问路的人，恰好前天晚上跟着村长去过贺家。

    春晓不认得她，她可认识春晓。

    “给你家大哥送饭？”

    “嗯呐。”

    “你就顺着田垄往前走，看见靠大坝那块地没？就在那！”

    “谢谢嫂子。”

    春晓摆摆手，朝女人指的方向走去。

    “啧啧！”女人望着她的背影感叹，“这小腰条小脸蛋，贺老四不得被拿捏的死死的？”

    “你跟谁说话呢！”另一个媳妇凑过来问。

    先前的女人拿下巴点点，“没瞅着吗？贺老四捡回来那个姑娘，说点不好听的，长得就不像安分样儿！”

    “你咋说这么对！瞧好吧，贺家得栽个大跟头！”

    春晓已经走远了，风也没能把这些闲话吹她耳朵里。

    耳不听心不烦。

    八十年代的天空，纯净的很。

    稻田里的水，映着蓝天上的云，点缀着劳作的村民，一切都美的像画一样。

    春晓脚步轻快，长长的田垄也不觉着远，走走就到了。

    现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大部分村民都吃过了晌，有的坐在田垄上抽烟，有的干脆躺在干爽地方，草帽往脸上一罩，眯上一觉。

    只有贺战辉还弓着身子，继续在田里插秧。

    “大哥！”春晓走上前，唤了一声。

    贺老大抬起头，脸上露出诧异。

    “你咋来了？”

    “给你送饭。”她抬了抬手里的饭盒。

    “放那就行。”贺战辉并没有走过来接，又问：“老四跟你嫂子回来没？”

    “没呢。”

    “好，那你回去歇着吧。”

    春晓：……

    咋老让她歇着，她啥也没干呐。

    本来她还想跟大哥学学插秧，帮着干一点是一点。

    看样子人家根本不想教她。

    这是在避嫌么？

    也是，嫂子不在家，她别往大哥身边凑了，毕竟不是亲哥，让嫂子误会就不好了。

    其实她冤枉了贺战辉。

    贺老大根本不怕媳妇误会，他是怕被爱嚼舌头的村民看在眼里，又到处乱传话。

    小燕才不会误会他，他什么品行别人不知道，自己媳妇还能不知道么！

    春晓识趣，“大哥那我先回了。”

    她折身往回走，走一走，目光却被田垄间的水渠吸引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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