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进学校，郑叙秋在校门口下了车，撑着车窗看里面的程思念：

    “你明早就能到？”

    刚刚在车上，三人随意聊了聊，他知道程思念今晚搭回家的车。

    她点点头，说：“是啊，明早我爸到车站接我。”

    “嗯。”

    他没说什么，转身便走。

    齐珩将车停好，俩人下了车。

    她准备跟他道别，可他却先一步往她宿舍的方向去：

    “走吧，帮你搬行李。”

    程思念微愣：

    “不….不用了。”

    行李多，她本想打个车到车站。

    齐珩没依她，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径直往宿舍方向走。

    她傻在原地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他已经甩下自己好远了。

    宿舍楼下，她停下道：

    “我上去搬吧。”

    他笑：

    “不是说了帮你搬吗？”

    他带了些调侃的意味，语调轻快。

    上楼梯时，他还细心的问她的腿能不能走，她为了展示自己健步如飞，又是跳又是跑，他被活生生逗笑：

    “我知道了，小心点，别摔了。”

    他拿出手机看时间：

    “我送你去车站。”

    程思念受宠若惊，又怕耽误他时间：

    “没事，我打辆车就好了….”

    他沉沉的低笑：

    “打车跟我送你，有区别么？”

    程思念语塞…..他说的似乎也对，理智起来她还是分辨的出区别。

    他压低声线，语调带笑：

    “要不然，你把我当的士师傅也可以。”

    他很少这么开玩笑，还一本正经的开玩笑，她一时还分不清这话是真是假：

    “这怎么行？”

    哪有这么帅的的士师傅？

    她们这楼层的学生基本上都回家了，她与齐珩这一段路，少有的清净。

    他们一起出现在宿舍门口时，许澳妍差点惊掉下巴。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程思念走过去跟她解释，她听去又是不正经的笑出声来。

    她的东西还没全收好，看到齐珩站着，她赶紧就搬过自己的椅子给他坐。

    “要帮忙吗？”

    他说了句谢谢，看着一桌狼藉。

    程思念简直后悔死了，没早点把东西收拾好，还堆的乱七八糟的。

    许澳妍帮腔而非帮腔：

    “齐师兄，她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齐珩淡笑，点点头。

    行李收拾完毕，齐珩自然提起她两个箱子，她马上两手空空。

    “你什么回家？”

    她看向还悠哉悠哉的许澳妍，她的行李一件也没收，看着也没有回家的意思。

    “我不急，你们先走吧。”

    她不怀好意的盯着齐珩与程思念，一脸磕到了的神情。

    齐珩拉着她仅有的两个行李箱，走在前面，程思念想去拿一个，他却不愿意。

    “不重。”

    他淡然微笑，举起行李箱开始下楼。

    程思念默默走在他身后，他的肩背还是一样的宽阔胸，如他们的初相见。

    不得不感叹一句，命运的齿轮重合，串联起了开始与离别，一切都巧妙的相似。

    他将行李放进了后备箱，按照原计划送她去车站坐车。

    她懂规矩的要坐后排，前面那个位置，她也不敢奢求。

    谁知他一把打开了副驾驶门，她也刚好打开了后排的门。

    俩人默契对视，他先道：

    “坐前面还是后面？”

    程思念想大胆一回，反正放假了，也要许久见不到他了。

    他扶着车门，伸手挡住车顶以免她碰头。

    她识趣自己系好安全带。

    他坐到驾驶位，自己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他开车稳，修长的十指熟练操纵方向盘，手背经脉微凸，不经意透露出的荷尔蒙迸发着。

    程思念还不会开车，也第一次见一个男人开车这么魅力无限。

    齐珩用余光瞄到她，弯起嘴角：

    “会开车么？”

    “我还没考驾照。”

    她收回视线，看前面的路况，顺便学学他是怎么开的。

    路上碰上大塞车，车子停滞不前。

    他打开车中的蓝牙音响，随意放了一首歌缓解枯燥。

    “晚上八点的车？”

    他问道。

    程思念点头说是。

    他抬眼看了看前面路况，又看了眼导航上的拥堵程度：

    “没事，来得及。”

    她瞻前顾后：

    “会不会耽误师兄时间？”

    她很怕麻烦别人，最怕麻烦他。

    更何况这路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通畅。

    他看过来，眼里翻滚出显而易见的笑意：

    “你怎么老怕耽误我？”

    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懒洋洋的，印的他也慵懒随意。

    车缓慢行驶中，不知不觉中距离也过半。

    “师兄是本地人？是在这边过年？”

    再过一个月，就是除夕，昨晚母亲给她打电话说家里下了一场小雪，她更觉得有冬日除夕的味道。

    齐珩面上无波无澜，看不出在想什么：

    “嗯，我在这边过年。”

    “跟郑叔叔周阿姨他们一起么？”

    她承认，她的确喜欢问些没脑子的问题。

    他笑而不语，轻踩了一脚油门，跟上前方的车。

    笑意虽还固定在他脸上，但真实性却虚幻漂浮。

    他没正面回答，给了她胡思乱想的机会。

    提起过年这个字眼，当初不知道他的过往还好，如今知道了，总觉得他周身是环绕着伤感阴郁气息的。

    除夕夜，阖家团聚，能吃上妈妈亲手烧的菜，亲手包的饺子，围在沙发处看春晚，再幸福不过。

    可惜齐珩，再也体会不到了….

    她情不自禁的看他，目光中藏着一汪清泉，渐渐柔软下来。

    他注意到她看他的眼神，那种心疼般的目光，心中一触。

    他见过太多别人看他的眼神，从儿时看到过的怜悯，嘲笑，讥讽，不屑，嫌弃，到今时今日的崇拜，欣赏，欢喜，爱慕。

    却不曾见过她这种目光，与周雅琴郑舒文看当初看自己时的不同。

    他在不同的目光里架起一座孤帆，孤寂遨游在他们眼中的汪洋大海，心如止水，却没料跌进了她柔情的港湾，心神一动。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用微笑掩饰心绪。

    他惯会伪装，天生做演员的料子，只要不想让他们看出他的想法思绪，就掩埋的无声无息。

    她意识到自己唐突，冒犯，移开目光道歉。

    他通情达理道一声没关系，这一出翻篇。

    ——

    到达车站已过五点半，太阳赴西山，供起燃烧的红霞。

    堵车几小时，她坐的腰酸背痛。

    齐珩找位置停好车，看时间：

    “饿不饿？吃个晚饭？”

    他温声询问意见。

    程思念正在解安全带：

    “师兄不回去么？”

    他轻笑，声音像灌了蜜的微风，吹在她耳畔：

    “现在走一样堵车，不急。”

    程思念最受不了专属于齐珩的温柔攻势，肚子配合的咕咕叫，她的确有些饿了。

    趁着时间早，还有空一起吃个晚饭。

    随意吃过晚饭，外面的天色也彻底暗下来。

    寒气加重，空气中的温度像凝成冰的水分子，往人衣服里钻。

    程思念趁着齐珩上洗手间之余抢先买单。

    等了大概半个钟，他提着一袋东西回来。

    程思念还纳闷他师妹时候出去买东西了？

    回到停车处，他把她两个行李箱单手提出来，将手中的大袋物品递给她：

    “拿下。”

    她接过，无意间往里面一瞟，是各种精巧的小零食。

    “我自己进去就好了，今天谢谢师兄了。”

    她满足的微笑，能在最后一天，跟他有这么一段独处时光，已经很开心。

    “帮你把东西拿进去。”

    他弯唇，提起东西便往站内走，程思念只好跟上去。

    俩人站在一起，总能吸引许多目光，程思念早已习惯。

    她取了车票，与他在一旁的连体座位上等发车时间。

    他不疾不徐，慢条斯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程思念当然希望他多呆在自己身边一会儿，可今天已经霸占他太多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

    人流嘈杂，他却安静的过分，时不时会与自己说上几句话，声音只他们俩人听得见。

    过了一会儿检票入车站，他才将所有行李都交还给她。

    她将零食还给他，他却道：

    “给你的。”

    程思念愣怔：

    “给我？”

    他淡淡点头：

    “路上饿了吃，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拿了点。”

    她心中有所触动，他贴心的过分，让她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小心点，东西多，慢点走。”

    他本想说她的腿伤，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明媚的笑着，点头：

    “谢谢师兄。”

    “到了给我发微信。”

    他看着她瘦小的身体，拖着行李箱往站内走，松下一口气，转身离开。

    最后之余，她回过头，看了眼他离开的身影。

    来时成双成对，走时形单影只，落寞占据了她的心，连看的背影都凄凉。

    她叹口气，有些不舍。

    坐上火车，她沉沉睡去，他莫名其妙跑到了梦里，伴她入眠。

    他就像一粒种子，深埋在心底，她用爱意滋养，不久开出一朵花，盘踞扎根。

    再难连根拔起，她也会痛彻心扉，遍体鳞伤。

    早，五点。

    太阳还未醒，天也未亮。

    父亲程家源开车来接她。

    打开手机，她想给齐珩发个信息，抬眼瞄了瞄手机顶部显示的时间，作罢。

    回到家里，她迎来了久违的舒适感，母亲已经做好了丰盛的早餐，等她风尘仆仆归来。

    回到房间放好东西，她收到了齐珩发来的信息：

    【顺利到家了？】

    她特意看了眼时间，才六点不够。

    他这么早就起来了？

    她回了过去，又问：

    【师兄这么早起来？】

    那头发了句语音，她指尖一顿，缓缓点开。

    他的声音穿越过了距离，完整的展示出来。

    “我跟郑叙秋一起晨跑。”

    他不知是刚跑完还是正在跑，声音带着些浓厚喘息，却不影响他完美好听的嗓音。

    她情不自禁勾唇，简单发了个oK的可爱表情包。

    家里比学校那边的天气还要冷，前两天下了雪，现在在化雪。

    家中不比学校充实，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偶尔跟许澳妍煲电话粥，再惬意闲适不过。

    她躺在床上刷朋友圈，看到了郑薇夏昨天发的一条动态：

    她与一个男人的亲密合照。

    男人挺帅气，带着点痞气，郑薇夏依偎在他肩头，淡淡的微笑着。

    回忆起许澳妍曾说过，她新交了男朋友，看来就是照片这位了。

    她忽然又想起齐珩，会忍不住想他此刻在做些什么。

    也就只敢想想，她从不给他发微信，生怕打扰到他，他也默契的不给自己发微信，他俩的聊天记录永远停留在了几天前的那个清晨，谁也不去冲破这层屏障。

    齐珩的事，她跟父母唠家常时说了，父母既震惊又欣喜，统一都觉得缘分妙不可及，一高兴，就跟她说起齐珩父母的事。

    只要是关于他，她都有兴趣去了解。

    ——

    除夕。

    程思念一家围一桌吃年夜饭，电视机里放着春晚，外面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与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挺热闹，有年味。

    母亲做了一桌的好菜，看着父女俩吃的不亦乐乎，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吃完了饭，看了会儿春晚，觉得无聊，她便回房趴着。

    微信嗡嗡嗡个不停，她打开，是各种群发的新年祝福，她一一按顺序回复。

    看到郑叙秋这个名字时，她显然一愣。

    【除夕快乐。】

    虽是这么简短的文字，符合他的个性，她也断定是群发，总不能是专门给自己发的？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这也的确属于群发信息，顾亦安收到他的这条信息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你有病？】

    他回过去，没收到回复。

    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哪年逢年过节他也没这么仪式感的送句祝福，今年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还是受了什么刺激，要这么膈应他。

    她一眼看到齐珩的微信，他那边没动静，一个月以来，他就好像消失了一样，无声无息的，她找遍了所有能找到关于他的动态，都一无所获。

    她点进去，连句除夕快乐都犹豫着发不出去。

    看着窗外悬挂的月亮，借着月光，看逐渐升起的烟花。

    宣传部群聊，蒋世贤被叫嚷着发红包，一连串的刷屏艾特，他当看不到是假的。

    被逼无奈，他只能发出一个红包，再说几句祝福语逃过一劫。

    程思念凑个热闹，点开红包，结果才抢到几毛钱，翻看一下群员抢红包的记录数额，统统几块几毛。

    有人不过瘾，在群里说蒋世贤小气抠门，蒋世贤设置免打扰，干脆不理，谁想大过年的跟这群非亲非故的同学纠缠。

    见他不理，大伙又把主意打到齐珩身上，由一个人带头，列下整齐的话术呼叫齐珩。

    看到这个名字一次又一次跳跃在屏幕上，她竟然有些紧张。

    齐珩这会儿应该闲着，二话不说就发了两个红包，甩下传统祝福语。

    她没点开两个红包，目光紧盯着那枚头像，点进去，除夕快乐还没发出去.....

    她真恨自己的怯弱。

    叹口气，放下手机，趴着窗看楼下。

    楼下灯光璀璨，大人带着小孩玩成一片，嬉笑成群。

    手机猛然震动，她反射性的吓了一跳。

    打开手机，是他久违的微信：

    【怎么不收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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