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念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第一眼看到的人，是郑叙秋。

    郑叙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抱着手臂一脸严肃的盯着她。

    怪瘆人的……

    “我怎么….在这？”

    她不是被困在资料室了吗？

    再看窗外的天色，得知已是晚上。

    “你觉得呢？”

    他微微挑眉，觉得有些好笑。

    本来今晚程思念请他吃饭来答谢这段时间的事，到了约定时间，还没见她人出现，他又是发信息又是打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状态。

    他开始觉得她有事在忙，所以乖乖的等了她一个钟头，还是见不到人才又开始拨打电话。发现还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才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他停好车，跑到她公司里去一探究竟，公司里的员工基本上都下班了，办公楼里漆黑一片。

    他不知道她办公区域，只好漫无目的的找，找了一圈看到了赵平娜。

    他找到她的手机，赵平娜联系资料室管理人员，一同去了资料室。

    两人在外面敲了很久的门，然而里面一丝动静也没有。

    “可能先回去了吧。”

    赵平娜道。

    郑叙秋举起手机：

    “她手机还在这，怎么可能先回去？”

    赵平娜没说话，又敲了几下门。

    几分钟后，郑叙秋的面容上浮现出躁意，他皱着眉头，控制不住的提高了音量：

    “管理人还没来吗？这都多长时间了？你们就是这么工作的么？把人关里面？”

    强势的赵平娜也开始不爽：

    “你什么人啊？”

    还没说完，管理人员就赶来了。迎面对上郑叙秋狠戾的目光，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门开，郑叙秋看到程思念晕倒在门口，二话不说，抱起她就冲门外两人吼：

    “滚开。”

    然后，程思念就到这了。

    “你去那里面干什么？”

    郑叙秋的眉头依旧紧锁着，审视的目光巡视着她。

    程思念如实回答：

    “我……我东西可能掉里面了，我去找。”

    却还是没有找到。

    郑叙秋冷笑了一声：

    “什么东西让你找的这么如痴如醉？手机也不拿，时间观念也没有被关在里面那么长时间，要不是我，你就休克了知不知道？”

    程思念手上还插着管子，头晕还没有缓解过来，她一脸感激的对郑叙秋道：

    “谢谢你啊…..本来说请你吃饭的，谁知道….又麻烦你了。”

    郑叙秋眉心的纹理更深，他的目光甚至是带着怀疑和自嘲的：

    “你就这么怕麻烦我？”

    程思念看出他有些生气，连忙解释道：

    “不是……”

    他嗖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压制住了眼眸中的温怒：

    “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程思念下意识道：

    “不用了…..你……”

    她本来想说你先回去休息的，可郑叙秋一记威胁的目光就把她吓得闭了嘴。

    他转身走到门口，程思念又叫住他。

    他转身看她，要看她还有什么其他吩咐。

    程思念眼珠子转了转，抿抿唇，斟酌着字眼才说道：

    “那个….今天的事，你别跟齐珩说。”

    郑叙秋倚靠在门边，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怎么？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他还在出差，现在工作到了关键性阶段，我不想让他为其他事分心。”

    郑叙秋硬要跟她抬杠：

    “你脑子坏了？你是其他事？”

    程思念没有多余的力气跟他争辩，就当他同意后说了声谢谢。

    他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的无奈，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

    郑叙秋让程思念吃过东西，就坐在旁边开始玩手机。

    程思念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

    “你….你还不走吗？”

    怕他甩脸，她说话都是带着试探性的。

    郑叙秋抬眼扫了她一眼：

    “我碍你眼了？”

    他说的如此漫不经心，但程思念却无比在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人也真是，明明可以好好说话，他偏不，非要说些不好听的话让别人不舒服。

    “好了，你睡会儿，等你睡着后，我十二点就走。”

    他看向她，很认真的说道。

    程思念也不好再说什么，闭上眼酝酿睡意。

    这段时间，因为工作原因，她也累的不轻，加上本身也不太舒服，很快睡意就覆盖了意识。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意被驱散，大脑恢复了清醒，她缓缓睁开眼，眼前某个人的五官模糊又朦胧，轮廓却熟悉。

    齐珩…..

    ！！

    看清齐珩的五官，她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齐珩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肩，在背后垫了两个枕头才轻轻扶她躺好。

    程思念快速眨着眼，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我不是在做梦？”

    齐珩浅浅一笑：

    “傻瓜，不是梦。”

    “你….你为什么会回来？”

    她明明…叮嘱过郑叙秋的。

    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幕中树影婆娑，晃动着枝桠。

    她又向四周看了看，没看到郑叙秋，难道走了？

    时钟刚好指向十二点。

    “你都这样了，我能不回来？”

    他心疼的盯着她。

    程思念摇摇头：

    “我没事的，就是中暑，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齐珩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程思念嘴还张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盯着他那双有些受伤的目光，她心脏一抽。

    “我…..”

    他叹了一口气，压抑住心里的异样：

    “这对我来说不是小事。”

    “我就是怕你会耽误工作进程….”

    她心虚的捏着被子，不忍再看他的目光。

    “你就这么突然回来了，那边怎么办？万一有什么意外…..”

    “思念。”

    他打断了她的顾虑。

    “那些东西可以放下的，你有任何事情，完全可以大胆跟我说的，不用为我考虑，而且，发生这样的事，我不希望，也不想，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程思念心里很焦急，却组织不出一句完整通顺的语言。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男朋友？”

    齐珩说的很平静，准确来说，全程都平静，镇定，可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有强烈的生命力一样，直击她的灵魂。

    他站了起来，弯腰给程思念掖了掖被子。

    “我去问问医生，需要注意些什么。”

    他像是恢复了以往，又像是没恢复。

    说完，他便走出去了，留下程思念百感交集，懊悔，委屈一时间在心上遍布生长。

    郑叙秋在外面的等候椅处坐着，手机上播放着新创作出的一段音律需要填词测试。

    明明平时文思泉涌，一刻钟功夫就能交出满意答卷，今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循环播放好几遍了，具体音律还没抹清楚，脑袋空空，想什么词都不满意。

    齐珩看到了他，慢慢走到旁边坐下，中间空出一个椅子无形之中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两人都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坐了好几分钟后，齐珩先开口：

    “今天谢谢你了。”

    郑叙秋退出音频系统，开始刷微信。

    “还没回家吗？周阿姨他们很担心你。”

    郑叙秋不以为然：

    “我都那么大人了，用得着他们担心吗？”

    齐珩放松的倚靠在靠背上，头抵着背后墙壁，目光直视着对面墙壁上张贴的医学知识海报。

    “有空就回去一趟，郑叔叔他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别跟他闹情绪。”

    郑叙秋没认同：

    “我跟他闹什么情绪？反正他也只把你当儿子，有你一个，也就够了。”

    莫名的，他对齐珩有些不满。

    齐珩眉心微动，顿了一会儿又平静无波的道：

    “你这么想的？”

    “不然我怎么想？齐珩，郑舒文对你和对我什么样，你心里最清楚，少拿你那一套来教训我，你以为不痒不疼是么？”

    齐珩沉了一口气，没说什么，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你先回去休息吧，忙了一天了。”

    郑叙秋揣起手机站起来，刚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看向还维持着同一姿势的齐珩，迟疑了一会儿才道：

    “这次，我给你打电话，是觉得，你是他男朋友，有权利，有资格知道，二来，她需要的人，也是你，希望你以后，对她能上心些。”

    齐珩睁开双眼，眼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郑叙秋没等他说什么，留下一个背影离开。

    光洁瓷砖地面上，他的影子像被云雾笼罩着一般，朦朦胧胧。

    ——

    齐珩是在半小时后回来的，程思念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和状态，思绪游离，若有所思。

    “饿了吗？我给你买了吃的。”

    齐珩提着一小袋东西，声线轻快。

    他微微的笑着，刚围绕在病房里的阴郁气氛因为这个笑而烟消云散。

    程思念进入话题：

    “有点饿了。”

    郑叙秋给她买了些清淡的小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有些馋了。

    齐珩从袋子里拿出糖水和鱼蛋，拆好包装递给她。

    “我问过医生了，没什么大问题，明早就能出院了。”

    程思念低着头吃鱼蛋，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不敢看他，软软的嗯了一声。

    齐珩搬来椅子，坐到了旁边，静静的盯着她吃东西。

    程思念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悄悄抬眼瞄了下齐珩。

    她嘴里还含着食物，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你要吃吗？”

    齐珩失笑：

    “我不饿。”

    程思念踌躇了一番，还是道：

    “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你的。”

    齐珩的笑意收了半分，他带着些愧色看着程思念。

    “是我应该说对不起，这段时间太忙了，忽略了你的感受，刚刚我也不该那么说话，对不起。”

    他的眼睛有稚童的纯真无邪，满含真挚，让人无论如何都要软下心来。

    “其实是你送我的手链丢了，我回去找，才…”

    程思念抚摸上空落落的手腕，失望，失落，渲染开来。

    齐珩递给她一张纸巾，笑道：

    “手链我可以再送，那么喜欢的话。”

    程思念抬头看他，什么也没说。

    他好像，不知道她对那条手链的珍爱与执念。

    “我跟公司请了两天假，这两天我好好陪你。”

    程思念吃惊：

    “那你那边的工作？”

    无缘无故请假这事，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他对任何事，任何人，都达到了尽职尽责，没人能挑得出刺。

    齐珩明白她的顾虑：

    “我都安排好了，放心吧。”

    他的宽慰没起到作用，程思念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他身为领导人，突然离开，真的不会有事吗？

    ——

    嘈杂喧嚣的大排档，郑叙秋坐在拥挤的人群中。

    他在茫茫人群中脱颖而出，有些人只要一出现，周围的所有人都黯然失色，唯独他发着璀璨的光。

    顾亦安一眼看到他，翻越过被人拥簇着的餐桌坐过去。

    “你狗不狗啊？每次都来这种地方，又吵又乱。”

    前面那几桌，玩骰子太过激动，旁若无人的为输赢吵得脸红脖子粗，动不动就拍桌子喷对面人一脸口水，另一桌人大都抽着烟，难闻的烟雾缭绕在上空。

    “有饭还嫌馊，给你脸了？”

    郑叙秋白了他一眼。

    “你才下班？”

    他看顾亦安还穿着体面的西装，梳着成熟的大背头。

    顾亦安猛把车钥匙摔桌上：

    “说到这个就生气，我刚下班就被我家那老头子叫去谈项目去了，他去就去呗，非要拉上我，刚把喝了酒的他送回家去，和着我就是个司机呗。”

    郑叙秋勾出一抹痞笑，摇摇头把菜单扔给他。

    顾亦安一边翻菜单，一边看郑叙秋的状态。

    “怎么了？今个又因为什么事不高兴？”

    郑叙秋拿可乐的手一顿，无语的看向顾亦安：

    “谁跟你说我不高兴了？”

    顾亦安切了一声：

    “你每次不高兴都会叫我出来吃大排档，咱俩儿都认识那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小样。”

    郑叙秋有些愣了。

    他表现的，跟平时有区别吗？怎么看出他不高兴的？

    说不上来因为什么不高兴，就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闷闷的。

    不久后，两个打扮时尚潮流的女生绕过桌子，走到他们旁边。

    顾亦安正吃的香呢，看到这两人还有些奇怪，还以为是来跟他要微信呢，谁知道人家全部往郑叙秋那个方向打主意。

    “帅哥，我们在那边注意到你们了，介不介意拼个桌？”

    其中的意味，人女生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郑叙秋却没正眼看一下。

    “介意。”

    言简意赅的两字，让女生们有些尴尬。

    其中一位不愿放弃，更直接了一些：

    “那方便加你个微信吗？交个朋友？”

    郑叙秋还是没留情面：

    “不方便。”

    “……”

    “那…帅哥能加个你的微信吗？”

    女生可能尴尬到了极点，病急乱投医，转向了一旁看戏的顾亦安。

    顾亦安不及郑叙秋冷漠，好歹留了个礼貌的微笑：

    “不好意思哦，我有女朋友了。”

    事已至此，女生们也不好再死缠烂打，灰溜溜的离开了。

    顾亦安本来想吐槽郑叙秋，郑叙秋先一步问他：

    “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

    顾亦安理所当然道：

    “喜欢的人也算啊。”

    郑叙秋摇摇头表示无语。

    顾亦安道：

    “你也太不绅士了吧？就不能温柔点说话？你们家有个学习榜样还学不好。”

    他指的是齐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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