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市刑场。

    张亮抬起头颅，看向了太极宫的方向，后面，是他收养的足足五百假子。

    然后，张亮重重地垂下了头颅。

    勋国公张亮，以谋反罪在西市处刑，一同处死的还有张亮的五百假子。不过，看在张亮跟在自己鞍前马后的功劳上，李世民并没有牵连他们的家人。

    东宫，李承乾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着蓝天，右手捏着一串念珠缓缓拨动着。

    侯君集匆匆走过来，走到李承乾身边，自有人搬来椅子，侯君集坐下后低声道：“张亮的家小，都送到扬州了。”

    李承乾苦笑了一声道：“没想到，孤还没出手，褚遂良却出手了。唉，有点难办了啊。”

    侯君集大惊道：“殿下，告发张亮谋反的常德玄不是您的人？”

    “不是。”李承乾摇摇头道，“作证的公孙常是孤的人，但另一个作证的程公颖不是孤的人。他表面上是魏王李泰的人，实际上，他是长孙无忌的人。至于常德玄，孤也不知道他是谁的人！”

    “张亮一死，魏王在军中失去了一个大助力，他会不会记恨在殿下头上？”侯君集皱着眉头道。

    “陈国公，孤好像早就说过，孤和魏王，已经快是不死不休了。”李承乾站起身，将手里的念珠随手丢在躺椅上，“记不记恨，早就无所谓了。现在要紧的是，查清那个常德玄到底是谁的人！”

    “殿下，恐怕很难。”侯君集摇头道。

    “孤当然知道很难，背后主使者藏得很深。”李承乾叹口气道。

    “不是赵国公指使的？”侯君集瞪大了眼睛。

    “要是是他指使的就好了。”李承乾苦笑道，“孤那个舅舅，应该不是指使常德玄出来告发的人。但是，让褚遂良出来落井下石还是有他的份的。”

    同一时间，魏王府。

    整个大厅里的气氛极其沉闷，军中得力助手张亮因为谋反被处死，对李泰的打击不是一般地大。要知道，张亮可是跟着李世民的开国勋贵，在军中还是很有影响力的。这么一处死，等于将李泰对军队的影响给直接连根给拔了。

    “殿下，您觉得这是谁的手笔？”杜楚客思虑了半晌，实在想不明白是谁干的，只好抬头看向李泰道。

    “不是本王的太子大兄，也不是本王的舅舅，虽然他们两个都落井下石了。”李泰也有点迷茫，“但是，从朝会时他们两的表情来看，不是他们的手笔。”

    “那么，会是陛下的吗？”杜荷在一旁小心翼翼道。

    “如果是陛下的手笔那是最好了，那就是对本王的警告，警告本王已经僭越了。”李泰烦躁地揉起了眉心，“但是，绝对不是陛下的手笔！”

    看着李泰烦躁，大家也烦躁，己方阵营失去了一个得力大将不说，关键是连幕后主使是谁都不知道。

    “但是，本王能够确定一件事，幕后主使应该希望本王和太子斗起来，而且斗得越激烈越好，最好是现在就斗个两败俱伤！”李泰带着点愤懑道。

    “吴王？！”杜楚客惊道。

    李泰摇摇头道：“不，吴王只会明着逮着本王揍一顿，这种事不会干。”

    “殿下，人是会变的。”杜荷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不需要你提醒，本王清楚人是会变的。”李泰驳斥道，“但是，吴王在这点上是不会变的！”

    “那会是谁？”杜荷嘟囔道，“难道是晋王？可晋王有那本事吗？”

    “是啊，就是因为晋王没那本事，所以才第一个要排除啊。”李泰更烦躁了，“可现在看来，太子和本王那舅舅也不是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干的！？”

    还是同一时间，晋王府。

    李治的脸色很是平静，将一张小纸条用火折子点燃，见它烧成了灰烬，就将它给扔进了洗笔池里。如果注意的看的话，那张小纸条上写了一个名字——张亮！

    将毛笔放在洗笔池里洗干净，那浓黑的墨汁掩盖掉了纸灰，李治还是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坐下。

    半晌后，李治声音极低地开口道：“已经除掉一个张亮了，下一个是谁呢？侯君集如何？不太好，这人虽然居功自傲，但做的事还不够阿耶大动肝火。那么，就从杜楚客下手如何？唉，这个人也不好下手啊，要让他死是太难了，就让他被流放吧。”

    静静坐了一会儿，李治仰起头看向屋顶，一脸人畜无害的仁良笑容。

    还是同一时间，赵国公府。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的脸色都阴沉似水，除掉张亮是他们计划中的事。当然，他们要除掉的人中，可不止张亮，侯君集、杜楚客等人也都在计划中，甚至除掉萧瑀也在计划中。但是，两人没打算现在就除掉张亮，因为这是便宜了李承乾。

    李泰虽然在朝中开始有了不小的势力，但李承乾的太子身份摆在那，在号召力上天然比李泰强。虽然喜好突厥风俗和称心事件让李承乾丢分不少，但是，相比因为才高而很是自傲的李泰，李承乾可就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张亮一死，李泰面对李承乾可就处于下风了，要想再走规规矩矩的路子夺取东宫之位，那就难了。

    “赵公，你说，这会不会是江南那个人的手笔？”褚遂良意有所指地道。

    “不是他。”长孙无忌摇头，“要是李恪有这手段，某早就查出来了。能够用出这手段的人，明显对朝堂目前的情形很是了解，这一招，堪称直击要害啊。”

    “是啊，这是帮太子稳固地位啊。”褚遂良叹道。

    “不，这对太子稳固地位没好处。”长孙无忌继续摇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和魏王在争斗，张亮死，所有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太子下手。张亮谋反就算是真的，但如果是太子如此出手的话，大家对太子都会有点寒心的。”

    “那么，是谁？”褚遂良皱紧了眉头，什么时候，长安竟然还藏着一个这么厉害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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