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范同！”涅火是第一个发现她的，她想要强制性让花轿停下来，却突然冲出来几个人按住她的手背向身后。

    许舟也是一样的，按着他的人更多，把他们俩的手都绑上。

    涅火和许舟同时使用了技能，但是那些人身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剩下几个想要去救陈范同的女生也都被绑起来了，只剩下看到其他人被绑起来而不敢再反抗的几个男生，和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女生。

    那些人逼着玩家全部跟着队伍，一路走到山上的庙里。

    庙里挂上了红布条，还摆着一口棺材。

    棺材上挂着红色布料做的花团，庙的门上贴着囍字，陈范同脸上画着妆容，涂了大红色口红，脚上穿了一双绣花鞋，头上戴着发簪和配饰，身上是红色的婚服，唢呐声还在响。

    那三个外国女生可能感受不到这种中式恐怖的感觉，只是觉得害怕，但是涅火还有剩下的两个女孩却是真真实实地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良辰吉日！宜婚嫁！”

    男声响起来。

    出来了两个人，把那口槐木做的棺材打开了。

    棺材里面，躺着一具男尸。

    男生皮肤惨白，也穿着婚服，头上戴着一个黑色官帽，闭着眼睛。

    陈范同嫁的，并不是活人。

    是冥婚。

    陈范同看着面前的男人想要逃跑，却被壮汉死死按住，眼角的泪水把妆都哭花了。

    “陈范同！”涅火想要冲过去，但是没有技能以后，她对这样的束缚一点办法都没有。

    陈范同看向涅火，眼里全是眼泪。“我不想嫁！救救我！”

    被绑住的人确实都想救她，但是都是有心无力。

    “求求您了，别把我嫁给他！”陈范同被壮汉按着跪在老婆婆面前，苦苦哀求着。“对不起！我错了！求求您了！只要不嫁他，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老婆婆眼里却没半点怜惜。“冥婚也是婚，反正人都是要死的，你就提前下去陪他，也算个金玉良缘。”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想死！”陈范同又被壮汉压着走回去。

    “一拜天地！”

    陈范同被壮汉强制压着跪在地上低头，刘大牛也被人拉起来架着跪在地上和她一起磕头。

    “二拜高堂！”

    她被拉起来，又是一拜，当着这尊被蒙上面的神像面前做着虔诚的动作。

    红色的布系在房梁上，垂下来，整个庙里散发着红色的光辉。

    唢呐声吹彻山村，所有的村民都来观看这场婚礼。

    “夫妻对拜！”

    两人的额头碰到一起，冰凉的死人皮肤触碰到陈范同的头顶，她无助地大哭。

    陈范同的眼睛都哭肿了，但是没办法改变现在的一切。

    “我嫁！我嫁刘大牛！”涅火朝着老婆婆大喊。“把她放了！我来嫁！”

    这样反常的涅火很少见，她基本上不会有一命换一命的情况，但是却为了这个认识不到两天的女生要嫁给一个死人。

    这样的异常只有许舟能感受到，别人或许都和涅火不熟悉，但是他足够了解了。

    涅火从来不是什么圣母，如果说的更极端点，她是一个自私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去救别人，更不会为了别人轻易舍弃自己的生命。

    但是这回不一样，他也不明白涅火为什么突然变了。

    这不像她。

    涅火的手腕都被勒出了血，但她还是想要往前走。

    “别让她死！这些都是我的错！别惩罚她了！”涅火又被群众拉了回去。

    太反常了，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不想死...”陈范同已经哭的没有力气了。“救救我...”

    涅火的耳边响起来的声音却和陈范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妈妈我不要嫁给他！”

    “我不想死！”

    这个声音，不是别人，而是涅火自己的。

    “入——洞——房！”

    一把长刀直接刺进了陈范同的心脏，她睁大眼睛，眼看着鲜血顺着红色婚服流下。

    周围突然响起来婴儿的啼哭声，一声声无比清晰。

    涅火看着陈范同，眼中彻底暗了下来。

    原本该嫁给刘大牛的人，是她。

    原本该死的人，也是她。

    “系统提示，玩家陈范同被Npc击杀，俗副本不通关，Inpartial自动卸载。”

    系统的播报宣召了这场没办法质疑的死亡盛典。

    陈范同就是这么死了，死在他们所有人面前了。

    “合葬！”

    陈范同被人架着放进了刘大牛的棺材里，哐一声，棺材合上了。

    几人抬着棺材走了出去，顺着山路走下去，到了树林里，把棺材放进早就准备好的土坑里，开始埋。

    剩下的人把玩家手上的绳子松开了。

    涅火双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还是许舟扶住了她。

    涅火看着窗外的夜色，和地上一路流向外面的血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婆婆冷哼一声，看向涅火。

    “她是你害死的。”

    涅火脑袋嗡嗡的，那句话在脑中回响。

    “她是你害死的。”

    “她是你害死的！都是因为你！”

    耳边响起稚嫩的声音。“我不要嫁！妈妈我不想死！”

    就只有一瞬间，她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婚服的小女孩，看起来很小，婚服不合身，拖着地，脸上画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妆。

    这个人是小时候的涅火。

    她抬着头，闪着亮亮的眼睛。

    “我不想嫁。”

    “闭嘴！”许舟看向老婆婆。

    “闭什么嘴？！她说的不对吗？！陈范同不就是被她害死的吗？！要不是她突然悔婚，陈范同会替她去嫁吗？”之前和许舟争吵的男人趁着这个时候又骂起来。

    “胡说八道什么？！”许舟一拳就揍在男人脸上，男人被揍得身子一歪，摔倒在了地上，许舟却没有停下，一拳又打在了他脸上。“老子杀了你！”

    周围人赶紧去拉架，把许舟又推回了原来的位置。

    “本来就是！”男人的鼻梁歪了，不断往外流血，他站起身。“一个个的反抗什么？！要是不反抗不就没有这些事了？！你们这些女的就是事多！得了便宜还卖乖！”

    “结不结婚是我们的权利！用不着你来评头论足！难道像你一样不反抗任由别人支配吗？！只有娶不到别人的人才会期盼有人来包办婚姻吧？！”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毫不犹豫地骂了回去。

    “你说谁娶不到人呢？！老子结婚七年了！天天揍她她都不敢反抗！给我生了三个孩子了！哪里像你们这些臭婊子！谁敢要你们！”

    “我们又不是被人挑选的商品！以家暴为荣，你有什么脸来指责我们？！”剩下的韩国女生和印度女生以及那个中国女生全部加入了争吵。

    “他说的也没错啊！不反抗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男生那里也有人支持那个中年男人。“别人替她死了，她装什么伤心！”

    涅火什么都没解释，什么都没说。

    什么话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往事夹杂着这些难听刺耳的辱骂一刀刀刺向她。

    在进入副本短短一天的时间，所有玩家就分成了三个阵营，一个是涅火那边的，一个是中年男人那边的，还有两边不沾只劝架是中立组。

    还有一个女生就是中立组其中的一员，她看着众人吵架，一直没说话。

    大家用最难听的词语形容对方，什么脏骂什么，从祖宗十八代骂到子孙后代。

    “这不还有个女的吗？！”中年男人指着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女生。

    她的存在感似乎很低，一直都是默默跟在大家身后。

    “你说陈范同到底是不是被她害死的？！”

    一时间大家都停止了争吵，纷纷看向那个女生。

    女生瘦的骨头都能看见，身上皮肤黑黑的，一看就是被晒的，头发凌乱地扎着，低着头。

    大家都看着她，涅火也抬起头，空洞无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等待着她开口。

    “我觉得...”

    女生犹犹豫豫，扣着手指甲。

    “是...”

    涅火恍惚了，因为她自己也觉得是。

    她总是习惯把事情推在自己身上，明明大家都不知道结果的事情，在尝试后要把坏的结果怪在自己身上，反复惩罚自己。

    “我也觉得...她不应该反抗的...说不定不反抗就没事了...”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不是个女的？！你怎么还向着那些杀人凶手说话？！”

    “怎么就不对了？！”

    大家又吵起来了。

    “行了，都回家吧。”老婆婆突然出声。

    大家从大声辱骂变成了小声嘟囔，骂骂咧咧地走了。

    涅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可能是模模糊糊地走回来的，但是她路过那口井的时候，竟然不是很害怕了。

    许舟看涅火状态不对，赶紧就把她拉回屋了。

    许舟没敢回自己屋子睡，和涅火一人一个枕头被子躺在一张炕上，背对背。

    涅火面对着窗户，看着外面的井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睁着眼睛也不睡觉。

    涅火的手抚上窗户的玻璃，上面留下来了清晰的指纹，月光照在院子里，流水声还在继续。

    滴答，滴答。

    突然有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了她，有一种清列的薄荷味。

    “干什么？”涅火没有动，也没有推开他。

    “害怕。”许舟把头埋在涅火的脖颈。

    “怕什么？”涅火的手还放在玻璃上，她此刻很希望那个人可以从水里爬出来，只要能再见一眼。

    因为她现在真的很想她。

    特别特别想，哪怕过去是那么苦涩，但是都成了绝唱。

    “怕我明早一睁眼，你就消失了。”许舟更加用力，闭着眼睛，他也不敢去看井了。

    说不定明天早上，里面就是涅火了。

    “不会。”涅火把手放下来。

    “骗人。”许舟微微颤动。“你骗过我好多次，你以为我不知道？”

    涅火没有再回话，闭上眼睛等待着睡梦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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