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对方又要问问题，萧景臣就觉得头疼，这个人一问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不过是说个门的事情，就从早上太阳升起，说到了中午太阳高挂。

    这要是让他问更多的，他不仅身累，心也累，恨不得直接一句——“闭嘴，书中自有真知识，不懂就多看书！”给这家伙堵回去。

    萧景臣觉得不能让他这么问下去，便先下手为强，道：“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藏拙呢，你倒是先盘问起我了？”

    周离行挑了挑眉，他其实在萧景臣面前并没有多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想到了就做做样子，就像那疾行符一样，其实他会画，只不过是为了维持一下自己菜鸟半桶水的人设 ，故意装一装而已。

    他倒是诚实，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不想这么快就扛太重的压力，也不想被玄学界的追着烦，这个理由够充分吧？”

    确实……挺充分的。

    就是从没见过人把懒惰和窝囊说得这么坦坦荡荡、理所当然的，他就不会觉得羞耻的吗？

    萧景臣：“……”

    你这话讲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可又实在想说点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不赞同。

    责任，这种一听就觉得很矛盾的议题，一点也不适合在饭前的时候谈论，容易消化不良，它还是更适合放在辩论赛上进行争辩。

    于是萧景臣从善如流地跳过这个话题，直接问：“我有点好奇，你的水平到底在哪个程度？该不会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开始跟我演了吧？”

    周离行想起自己打的那个报警电话，不禁有些好笑，道：“没，那个时候我是真不知道，功德金光和煞气这种概念性的东西我不了解，只学有用的东西，所以在一些很基础的方面会显得很无知。”

    这就是没有系统学习的弊端了，看见什么觉得好用，便学什么，就会落下一些看起来没用，但实际上有用的东西。

    看来，周家老爷子还真没有教他这些东西。

    其实，按常理来说，玄学世家是十分重视传承的，他们不可能会不教导后辈，除非对方没有资质。

    但实际是，周离行不仅很有资质，还身负阴阳眼，可周家老爷子宁愿挖出阴阳眼，强行封印他的资质，也不愿意教，似乎生怕对方在玄学这一道上有成就似的。

    可最后，周离行通过改阵，将周家老爷子这个作孽的人送上了死路。

    这一联系起来，怎么有点像《俄狄浦斯王》的故事？

    一个炸裂的希腊神话。

    一切的悲剧，从一个神谕开始，那个神谕的内容是：忒拜城国王将有一个儿子，那个儿子会杀父娶母。

    不久，年轻的王后真的诞下一名男婴。

    国王惧怕预言会成真，便打算淹死这个孩子，侍卫不忍心，便将这个孩子送给了另一个国家的牧羊人。

    那个国家的国王没有孩子，牧羊人便把这个孩子献给了国王，国王收养了他，并给他取名“俄狄浦斯”，他长大后，孔武有力，智慧过人。

    长大后的他从喝醉酒的大臣口中获知神谕：自己会杀父娶母。

    他并不想这件事成真，便离开国家，开始了流离的生活，命运般地来到了忒拜城，并在路上遇见了一个老者。

    他和老者起了冲突，不慎杀了对方。

    后来，聪慧的俄狄浦斯在忒拜城得到拥护，成为了新的国王，并按照习俗娶了前任国王的王后，并生下几个孩子。

    命运般地，那个被俄狄浦斯失手杀死的老者，正是他的父亲，娶的妻子正是他的母亲，那个神谕到此，已经成了一个闭环。

    这是命运说理论最常用来举例的故事，不过华夏通常信奉的就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一个个都是天生的反骨仔。

    周家的老爷子不愿周离行成为天师，可最后周离行还是不知不觉地自学成才，被取走的阴阳眼，也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周离行的身边。

    事情有点复杂，萧景臣想了一会儿就放弃思考，对于周离行的水平，其实也很难定义，他能做一些比较难的事，比如画符，但一些很简单的却不甚了解。

    这就是基础不牢固的典型，一栋房子如果地基都没打好，那它随时都有可能轰然倒塌。

    而周离行成为正式的天师以后，遇见的事情必然是比以前要复杂得多，他的缺点很明显，容易败在最普通不起眼的小细节上。

    萧景臣喝了一口茶，道：“你该好好系统性地补课了。”

    周离行以前没有要暴露自己的想法，所以一切都以保护自己，并且成为“普通人”为目标，所以这些缺点他虽然意识到了，却没想怎么改，但现在显然不行了。

    他说：“老宅里的书很多，足够我学习了。”

    听到周离行说起老宅的书，萧景臣微微皱了皱眉，周家老爷子干了挺多伤天害理的事情，难保周家老宅里会不会有什么禁书，这东西流落在外，总归是让人觉得担心。

    倒不是担心周离行偷学，而是担心有图谋不轨的人混入老宅，看到这些东西后起了和周老爷子一样的私心。

    这些东西，一经出世，只要是有一个人动心，那也会是一场天地浩劫，唇亡齿寒，普通人遭难，便代表着距离天师遭殃其实也不远了。

    萧景臣问：“你家的书，你都看过吗？”

    周离行愣了一下，这才回过味儿来，突然就知道为什么萧景臣会问这样一个看起来多余的问题。

    他说：“也不一定，因为比较重要的东西应该会藏得很深，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来老宅寻寻宝。”

    所有话点到为止，他们在这件事情上面达成了共识，萧景臣是为了预防意外，周离行则是单纯的怕麻烦。

    从上次自己报警，萧景臣被带走后却没有传他去做笔录，再次遇见的时候这家伙一点事都没有，来去自如，甚至还能继续私闯民宅可知——

    这家伙估摸着个是当官的，而且官儿貌似还不小，那些禁书给到萧景臣的手里，就是直接对接的国家，一定能得到妥善的处理。

    萧景臣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徽章，道：“重新认识一下，国安部第三小队队长，萧云，负责的是南方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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