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上京，入白蛇娘娘庙中安睡，醒来恍惚见一白衣女子，洗手作羹汤。”

    一段时间不见，林怀南升迁奇快。

    从一开始九品下官，到如今已入五品，再往前一步，便是那足以称得上是高官的所在。

    他的精神饱满，炯炯双目，犹如寒天火炬，炙热不可。

    只是发丝之间，银发增多。

    出入御史台，他不敢松懈。

    御史台有纠察弹劾之责。

    林怀南屡次建功，无论大小案牍，甚至是陈年旧案，皆被一一翻出。

    如此效率，他的升迁也遭到人妒恨。

    原本管辖他的陈御史，被林怀南查出与司南侯家小侯爷牵扯，有收受贿赂以及为修仙者大开方便之门的罪证。

    一路升迁犹如叩关，他就好像剥洋葱。

    这偌大一个御史台，好似没有清净之地。

    一个个人被他查出，他的功劳越积越多。

    如今入五品官员，手中总算是有了些许权力。

    可越是如此，他只觉内心更加沉重。

    偌大天宇圣朝，以圣为名，万载不衰。

    所行官员之黑暗，更是让人咋舌。

    故而他并没有接受御史台所安排的府邸，而是选择自己在这僻静之地的小院内。

    茶水清淡，林怀南一直清苦。

    不因俸禄提高而奢靡，更不因官职上升而倨傲。

    居此小地，反而更能得知民间冤情。

    枣树为院子前主人所栽，迎风展枝，落枣于桌，请林怀南吃。

    在林北出现前，林怀南还在思索小侯爷的案件。

    小侯爷因为打杀百姓一事而被盯上，随着几次交锋，林怀南发现对方牵扯的事情远不及这般简单。

    司南侯掌控军权，贩卖军械，更是干预金榜事宜。

    甚至查得深了，还有来自世家与后宫之人参与。

    就连林家之人也被牵扯进去。

    触目惊心。

    当林北出现在林怀南面前那一刻，他有震惊，也有一丝不敢面对。

    林北送来腌菜，林怀南久久不能释怀。

    青衣瘦削，林怀南并不矮小，他就和祖尼一样高，这让他气质伟岸，有种不怒自威的威严。

    “对了，还有这个。”

    林北取出即墨侯所委托送来的字。

    林怀南打开一看，待看到其中所写的字后，他的神情中多了一分惊讶。

    抬头看向林北问道：“侯师可还好？”

    林北脑海里出现老帅哥那调侃小孩子的猥琐样子，沉重点头，“我看他挺好的。”

    林怀南合上那幅字，看向林北，感慨道：“盟主还是来了。”

    “林家说我是你家血脉让我来给镇北王过寿，正好你在这里，我也就过来。”

    林北耸肩说道：“和我过来的还有姜萍儿，现在在京畿道待着。”

    “林家......”

    林怀南顿了顿，肃然说道：“林家水太深，如今各脉齐聚，你进入其中不是好事。”

    林大爷还是那个林大爷。

    他认真严肃的样子让林北下意识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情。

    林北说道：“进入林家也确实遇到一些事情。”

    旋即他说出弓曹拦路的事情，以及在林家内部竟然有冀州天骄当众打脸的事情。

    这几件事情里，反倒是九境搬河一事最为让人不放在心上。

    林怀南代入林北视角，严肃说道：“弓曹隶属大戟军，大戟军又是上京军队之一，你斩杀其将领，更是屠杀上百士兵，这件事情就算想要压下去，也会引起朝廷注意。”

    “圣帝久居幕后，朝廷之内是皇子掌权与后宫四妃。”

    “这些皇子身后又恰好与各大势力有所关联。”

    “若是林家愿意为你挡下倒是好说，若是有林家内部之人推波助澜，你的麻烦便不止于此。”

    林北本以为自己最大的麻烦会是大夫人或者冀州林。

    可听林怀南这么一说，竟然是被自己随手打死的大戟军最为麻烦。

    无论如何，那些人也是有着圣朝正统编制的士兵。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就如有人屠戮道令一般，在京畿道外打杀大戟军更是一种变相抽天宇圣朝的脸。

    这件事情放在宗门之中，足以让圣朝出手碾死蚂蚁。

    要是林家不出面，这件事情会很棘手。

    可要是林家愿意出手，那么这件事情又有转机。

    林北沉思，说道：“镇北王希望我成为林家护道人。”

    “你答应了？”林怀南问。

    林北摇头说道：“我也不知。”

    因为镇北王的一句话，让林北有些心烦意乱，正好林怀南在这里，他便想着找对方商量一下。

    虽然看似岁数差不了多少，但林北内在年龄摆在那里，与林怀南相处常常下意识将林怀南当做长辈。

    护道人一事，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林北都是受益者。

    成为护道人也意味着那些针对林北的阴谋会被压下。

    护道人是一族根基所在。

    除非是不可转圜的地步，不然没有几个人会愿意自掘根基。

    况且能够得到海量资源扶持，就算是武夫也可以续命。

    林怀南却听出话外之音。

    “看来林家的动作，是因为镇北王寿元将近。”

    想到自己查出来的那些消息，林家近来频繁的动作，扩大影响又敛财。

    无一不是林家七脉在积蓄力量的动静。

    林北被卷入里面，成为护道人这一条路对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林怀南照实说话，“成为护道人对你大有益处。”

    “话虽如此，”可话锋一转，林怀南认真说，“你本心是如何想的。”

    林北的本心？

    他脑海里闪过大夫人等人的神情，果断说道：“我还挺不喜欢林家的。”

    林怀南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才是林北。

    说他小气吧，他却可容忍林怀南在正气盟内对他各种教训。

    可说他大气吧，他报仇不隔夜。

    睚眦必报却又有海纳百川之量。

    林家上下给林北的感觉太差。

    说是为了家族利益，可谁也不喜欢成为那个牺牲品。

    尤其是林北更是如此。

    为了利益可以放弃亲人甚至是亲子，这种处世之法林北无法评价。

    也许对于家族是好的，所以习惯了这般利益权衡。

    林北对林家说不上喜欢，比起林家，他倒是更加喜欢江河道。

    这个选择映照本心。

    同时也让林怀南下了决心。

    林怀南打开腌菜，腌菜酸辣诱人，让人口齿生津。

    “尝尝白蛇娘娘手艺。”

    他明火熬粥，恰好就这小菜。

    他用筷子夹出放入简陋碟中。

    “镇北王大寿上有所动作，最好不要牵扯上。”

    林怀南看着林北眼睛说：“老夫问你，若老夫可能与林家为敌，你会怨老夫吗？”

    他的眼中没有心虚，有的只是坦然与决绝。

    “怨你？”林北哂笑一声，指了指自己说道，“我，正气盟长老。”

    又指了指林怀南，“你，正气盟长老。”

    “谁和谁才是一伙儿的？”

    林怀南也笑了，端上一碗白粥，说道：“让外面那小丫头进来吧。”

    林北也看得食指大动，对外面喊道：“进来吧。”

    林筱在门外有兴致地踢着石子，能出到外面，她对什么都喜欢。

    听到呼唤也没有被拒绝进门的恼怒，没心没肺地跑进来，盯着林怀南的脸，问道：“你和林北一样老。”

    林怀南板起脸来，让小丫头慌乱低头。

    不过林怀南只是习惯性如此，倒不是凶小丫头。

    林北想了想说道：“这小丫头叫林筱，在林家不受宠。”

    林怀南看了眼林北，明白他让自己对付林家时不要牵连林筱。

    林怀南端上腌菜，看着林筱像是看到珍馐一般大快朵颐，缓缓点头，“善。”

    林北夹起一块腌菜，想到张火土，感慨道，“也不知道张火土如何了。”

    刚离开正气盟就开始怀念，林北也是有几分多情在内。

    就在他要把腌菜放进嘴里时，识海内响起一道巨响，震得他汗毛竖立。

    “我想起来了！”

    鼎爷一拍莽荒古鼎，经过这么久的回忆，总算是想起一点记忆。

    那是他在沉睡之后的记忆。

    身处巫妖战场的莽荒古鼎被人移动。

    而那个人有着与风无痕同样的功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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