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缓缓走上前去，在他身边坐下。

    “我还以为是桃夭回来了，我找了她一整天，都没有找到，桃夭肯定出事了。”

    萧胤默默听着，心思却不在这里。

    他冷峻的下颌绷紧，一只大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语气显得有些无力：“一定会找到的。”

    苏挽音的思绪完全被桃夭的安危所占据，并未察觉到萧胤的异常。

    只要一想到那个丫头可能遭遇了不测，她的眼眶就不自觉地湿润起来。

    两人沉默许久，萧胤深深吸了口气，终是出了那句他最不愿意说的话。

    “阿音，帮帮我吧。”

    “......什、什么？”苏挽音疑惑地抬头看他。

    萧胤微微垂眸，不敢与她对视，试图遮住眼底的心虚和自责。

    声音低沉：“太医院对文嫣所中之毒毫无办法，若是拿不到解药，她活不过今晚。”

    苏挽音心头一颤，大抵猜到了他的意思。

    仍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声音隐隐颤抖：“所以呢？”

    萧胤放在腿间的大掌一点点攥紧龙袍，艰难地开口：“阿音，我已经别无他法了......”

    苏挽音突然站起身来，情绪变得十分激动。

    “是她自己故意让毒虫咬伤自己的！她肯定有解药，你派人去云雀宫搜查，一定能找到解药的！”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萧胤也紧跟着站起身，大掌紧紧握住她的双臂，语气认真：“阿音，你冷静一点，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她的性命，至于这笔账，日后我定会替你讨回。”

    苏挽音鼻尖凝起酸涩，潋滟眼眸酿着晶莹望他，“萧胤，你还是不信我。”

    “我信！”萧胤毫不犹豫地说。

    “可是阿音，她不能死，起码现在，她还不能死。”

    “如果文嫣有事，文绍会联合周瑾反我，我这皇位便坐不安稳，你可明白？”

    苏挽音静静听着他的话，始终一言不语，泪水却如决堤般涌出，不断地滴落在地上。

    萧胤害怕极了这样的她，声音不可控地颤抖：“阿音，只是半碗血而已。”

    只是半碗血而已。

    好冷血的七个字。

    苏挽音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萧胤，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萧胤眼底蕴着深深的痛苦：“阿音，算我求你，求你帮我，等度过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弥补你。”

    她心中一阵刺痛，“原来陛下也有为了贵妃娘娘，低声下气求奴才的这一天。”

    萧胤知晓她这是在说气话，努力让自己情绪保持平静。

    “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委屈你这一次，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明明每句话都出自他之口，为什么每个字听起来都那么陌生。

    耳边忽然想起文嫣那句：究竟是本宫和他的皇位重要，还是你这个小贱人重要。

    她蓄满泪珠的眼眸望着他，露出自嘲一笑，苦涩而凄凉。

    他说过让她信他的，他说过会处理好一切的。

    “阿音......”萧胤几乎要被她眼里的悲伤吞没，胸口传来闷闷的钝痛。

    他心里本就没底，她又始终不言。

    萧胤的思绪愈发混乱，言语也变得杂乱无章起来。

    “阿音，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才从断头崖下生还，我用了整整六年的时间，才拥有今日的地位，我绝不能失去这一切！”

    “当年，就是因为我不够强大，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站在萧邺身边。从那一刻起，我便深知，唯有成为主宰大凉之人，你才不会离我而去，我才能永远护着你。”

    苏挽音含着泪，异常平静的目光看他，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绝望：“如果我告诉你，我救了她，我可能会死呢？”

    萧胤微微一震，随即坚定地说道：“不，你不会死，我绝不会让你死，你会好好的活着。给我一点时间，不会太久，等我解决掉所有的麻烦，我就立你为后。我说过，断头崖下的承诺依然作数，我们会重新开始，等我铲除障碍，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此刻，他也红了眼，近乎卑微地恳求：“阿音，只差一步，只差这最后一步。”

    然而，苏挽音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如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只缓缓吐出三个字：“我、不、救。”

    简陋的屋子内，一片死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压抑氛围所笼罩。

    空气中隐约还回荡着苏挽音刚刚说出的那三个字。

    两人无言相对。

    静谧无声的屋内，只有微弱的烛火在轻轻跳动，若隐若现地照亮了男人冷峻而坚毅的侧颜。

    沉默良久后，萧胤终于打破了这片宁静，声音略微沙哑地道：“阿音，是我说的还不够明白么。”

    苏挽音用力甩开他的双手，背过身去，不愿再看这个男人一眼。

    “陛下说得已经足够清楚明了，奴才听得也非常明白，奴才刚才的话，同样也很清楚。我不救！”

    “阿音，不要任性。”

    苏挽音攥得骨节泛白，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仿佛要将那份倔强和决绝揉进血肉之中。

    萧胤低沉而严肃声音在身后响起，似是在下达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不是一向说不喜欠人恩情么，只要你这次能帮我，我们之间所有的恩怨情仇，全部一笔勾销。”

    苏挽音背对着他，仍旧不语。

    萧胤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释放掉压抑和痛楚，“阿音，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

    他顿了一下，艰难道：“不要逼我亲自动手。”

    这话像是带着尖锐的钩子，一点一点往她的心里钻，钻得她鲜血淋漓。

    苏挽音猛地转过身，对上男人阴沉如墨的脸。

    “陛下这是打算软硬兼施逼迫奴才了。”

    萧胤别过目光，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害怕被她的眼神刺穿。

    矛盾和挣扎在他的心底反复纠缠。

    低沉而疲惫的说：“就当是吧。”

    苏挽音眼底最后一丝光亮湮灭，如同夜空中最后一颗闪烁的星星坠落。

    “好。”

    “你......答应了？”萧胤恍然，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冷漠地说：“是，烦请陛下在屋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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