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表千年一鹤归，凝丹为顶雪为衣……”

    养心殿，司马睿身穿黑色道袍，端坐蒲团之上，已经磕了每日规定数额的仙丹，按时吃药，所以现在正处于灵台空明升天时，闭目养神轻念诗。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

    小黄门尖着嗓子高喊着。

    飘飘欲仙的感觉瞬间被这尖细的声音给打断。

    幻想中的飞升画面被一个戳子给捅破了。

    司马睿回归现实，睁开眼，闪过一丝愤怒，皱眉道：“三德子，什么大事不好？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天大的事，也比不上他修仙得长生！

    “陛下，陛下！”

    那叫三德子的小黄门气喘吁吁，噗通一声跪下，面露惶恐道：“北州，虞子期大军全军覆没，败于狄人之手啊！”

    “什么！”

    司马睿噌地一下从蒲团中站起，顿觉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脚步虚晃。

    “主子，您没事儿吧主子！”

    老太监连忙上前扶住司马睿，不断捋着其心口顺气。

    如果陈胜在场的话，倒是能认出这老太监就是太子被斩当天和他交手的家伙。

    残缺之体，能达三品之境，实属不易。

    加之皇朝供奉院里的供奉亲自出手都没能拦住宋瑞斩司马钟，所以皇帝倒没有怪罪这从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老太监。

    “朕没事，朕没事。”

    司马睿从衣袖里拿出瓷瓶，从中取出一粒丹药，又觉得有些不够，多到了几颗，一起吞服，方才觉得神清气爽，腰不疼了腿不酸了，气也顺畅许多，眼前不黑了。

    “去……去把朝臣们都叫到金龙大殿，就说朕有要事相商！”

    司马睿颤声道。

    小黄门三叩首后，一骨碌爬起来，连忙去通知朝臣们。

    这要是动作慢了，指不定皇帝就得拿他撒火气，砸什么瓷瓶镇纸过来了。

    偏偏作为奴婢的他还不能躲，只能硬抗。

    得知太子死讯的那晚，可是有不少太监和宫女触霉头被杖毙的，别的不说，礼部侍郎就说了句“节哀顺变”，他的儿子不就被赐死了么。

    “大伴，你也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司马睿深吸一口气道。

    “是，奴婢这就告退，主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传唤。”

    老太监也知道得给主子一个发泄愤怒的时间，他这个奴婢是不能看到皇帝失仪的，有损威严。

    在确认司马睿脉象平稳，身体还撑得住后，他便叩首退下了。

    司马睿等老太监走后，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将书案上的东西一扫而空，然后一脚踹翻桌子。

    “虞子期！虞子期！枉你还是我大乾的骠骑将军，你怎么敢，怎么敢的啊！几十万大军，就算是猪，那群蛮夷到现在也抓不完！你居然能全军覆没！”

    司马睿咆哮着。

    之前几封北州传来的战报，都是捷报连连，尽管这样，虞子期还在战报中传述，应当小心谨慎，怀疑狄人有诈。

    司马睿当时还在朝堂上赞扬了虞子期这等胜而不骄的性格，称其具有大将之风。

    结果没几天，对方就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直娘贼，你都怀疑狄人有诈了，咋几十万大军还全军覆没了呢？

    皇帝能不气才怪了。

    这其中可是有直属于他调遣的三万武卒禁军啊！

    他总共也才培养了十万人！

    四十万四极军，十五万大乾骑兵，三万武卒。

    本以为这场战争会是犁庭扫穴之势，结果确实是犁庭扫穴了，特么的是被狄人给犁庭扫穴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啊，对于大型战争来说，才刚刚结束热身，进入真刀真枪的阶段，然后你告诉我，大乾征北军全军覆没？

    朕的武卒禁军十去其三，虞子期，你欠朕的拿什么来还！

    金龙大殿。

    “诸位大臣，今天朕收到战报，虞子期统帅的征北军全军覆没，其本人也生死未卜，不知各位有何感想建议啊？”

    司马睿语气无比阴沉道。

    “什么？征北军全军覆没？这怎么可能？”

    满朝文武，有的大惊失色，难以置信，而有的则是故作诧异，目光闪烁。

    尤其是宰相钱忠和六部尚书，他们都有自己的情报网，再加上自身机智判断，在千里加急骑兵报信时，便已大致猜出了几个可能的内容。

    见众人议论纷纷，却始终给不出个准确的回复，司马睿有些恼了，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刘洵道：“不知国师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啊？”

    “阿弥陀佛，陛下，臣乃一介僧人，不懂军事，还是不献丑了。”

    刘洵淡然道。

    他怎么看，他当然是站着看啦。

    有什么好说的，唐周就是他派到虞子期大军中的卧底，从大军出发起，就败局已定。

    大乾可不能赢，赢了气数难尽，他还怎么实施他的大计？

    如今这局势，七州皆反，妙哉妙哉啊！

    “既然如此，钱爱卿，你怎么看呢？”

    司马睿又看向钱忠。

    国师可以用僧人不懂军事的借口回避，你这宰相可别扯这理由，否则休怪朕不顾及君臣颜面了。

    “咳咳，陛下，臣觉得为今之计，得从长计议，朝廷对北州战事知道的还是太少了，当谨慎一些。”

    钱忠给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

    没办法，虞子期在军中的声望可是很高的。

    他要是提出严惩，被皇帝顺水推舟，那武将集团必然会恨他而不是恨皇帝。

    “钱爱卿，这就是你的回答吗？这就是你们群臣心里的答案吗？”

    司马睿显然不满意钱忠的回答，语气威厉。

    “哼！堂堂朝廷，满朝文武，居然被狄人这些化外蛮夷震得手足无措，朝廷的尊严何在？天子的威严何在？

    尔等身为朝廷重臣，遇此军机大事，尽支支吾吾，沉默不言，如今大将损折，天威丧尽，尔等难不成还要再继续糊弄下去吗！”

    钱忠满头大汗，拱手行礼问道：“那，那不知陛下觉得此事该当如何处置啊？”

    朕该如何处置？

    司马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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