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晏确实是有点东西的，尽管只是三言两语，但每句都能说到点上，踏雪也是他养的马其中之一，对其的习性很是了解。

    小马儿温驯，应该是仔细选过的，没有隔壁那匹枣红马那么活泼，祁祺伸手摸摸它的皮毛，有一点点粗，总体还是很滑溜的，而且这种小马看着来很可爱。

    动物幼崽小时候都是很可爱的，祁祺摸摸它，它就用头来轻轻的贴贴祁祺，马毛从祁祺脖颈划过，祁祺没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

    “你把它照顾的很好。”

    顾司晏不置可否，把绳子递给祁祺：“可以试着牵了。”

    祁祺便摸摸踏雪的头，确认它很乖，然后把绳子拿了过来，两人顺着校场的边缘走。

    “来宝，第一次遛马啊？不错嘛。”

    是其他书童，祁祺一个小不点牵着一个比自己高不少的马路过，场景莫名很可爱。

    祁祺也礼貌的和他们打招呼：“小五哥哥，知画哥哥。”

    这两人见他记得自己名字，还挺开心：“慢慢走，小心看路，刚才看你差点摔了哈哈哈……”

    祁祺微囧，还以为这一幕没人看到的。

    九皇子从校场边跑过，也朝这边给了几个眼神。

    又走了一段，见离着人有些距离了，祁祺开始聊天：“顾司晏，宫里的马场离这里远吗？你们每天都要从那把马牵过来吗？”

    “不远，嗯。”

    “你吃过了吗？”

    “吃了。”

    “你平常都要做什么呢？”

    “养马，打扫。”

    “是不是特别累？”

    “嗯。”

    祁祺哑住，开始怀疑顾司晏和王青山是不是有点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不，他俩没关系，那有关系的就是自己了，难道是我不会聊天？

    “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嗯。”顾司晏下意识回答。

    此话一出，顾司晏愣住了，再垂眼看去，祁祺已经瘪起了嘴巴，控诉的看着他。

    顾司晏沉默的把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开始等待这小太监的发作。

    “你怎么能这样！”

    果然，小太监生气了，瞧，他的眼珠子都瞪的溜圆。

    祁祺想了又想，竟然觉得顾司晏说的挺有道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讲话！真的很不好反驳啊！有点小憋屈，又不能因为这个迁怒人家。

    “那，那我不和你讲话了！”

    “……”

    顾司晏错愕的又低头，见小太监牵着马生气的朝前走，竟然真没说话了？就这？装的那么凶，其实都不会打人骂人的？

    突然又想起那天在校场下，隔着一点阳光，看见趴在藏书楼二楼窗口处的小孩，小圆脸不知道看着谁，笑的甜甜的。

    他冷漠的垂下眸子，继续跟着走。

    又走了半圈，路过叉着腰喝水的七皇子，距离不怎么远，没忍住上来捏了捏祁祺气鼓鼓的小胖脸。

    祁祺看到他就想起自己刚刚掉完的疤，鼻尖还有小红点呢！一脸懵逼的下意识捂脸：“干嘛！”

    七皇子眉毛一挑：“呦呵，跟了小九就不把本殿下放眼里了？”

    祁祺心中无语的行礼：“见过七殿下，我没有不把你放在眼里。”

    七皇子盯着他的脸，哼笑了声：“小九要你做书童的事儿你提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

    祁祺摇摇头。

    七皇子越想越来气：“不知道？不知道你还跟着他走，明明都答应本殿下了，你这不守信用的小胖子！”

    他又要伸手来掐，祁祺忙捂着脸：“我真不知道，您可不能怪我。”

    “不怪你？我看你跟着小九倒是笑的挺开心的。”

    可恶，不笑难道还要哭吗？

    王青山在边上见已有人朝这边看过来了，提醒道：“殿下。”

    可别干出当众抢人这种事！早上都过来了，下午别又搞幺蛾子！

    七皇子只好憋了回去，又道：“你要不要回来跟我？”

    祁祺瞅他一眼，摇摇头拒绝。

    咱俩有缘无份嘛，谁知道你来晚了，不过七皇子有掐人的爱好，还是九皇子……算了，虽然九皇子也会捏祁祺脸，但是他只偶尔捏，不像七皇子，感觉跟着他的话就要天天被捏了。

    祁祺捂脸从七皇子不爽的眼神中走过，觉得自己逃脱了一个被人当做玩偶娃娃的命运！

    顾司晏在他屁股后面沉默看着走着走着突然又昂首挺胸了起来的小太监，感觉奇怪。

    这小太监是七皇子的人？愚蠢，光天化日之下和七皇子在一起说话，要是被他主子看到了……

    祁祺朝着九皇子跑过去：“殿下，我会牵马了！”

    九皇子坐在了他的专属小椅子上懒懒道：“嗯，不错不错。”

    “老七刚才怎么着你了？”

    祁祺：“七殿下问我要不要跟着他。”

    九皇子朝七皇子那边冷笑：“挖我的人，老七胆子是越发大了。”

    祁祺立即眼神坚定的表示：“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九殿下您呐，我已经坚定的拒绝七殿下了，我是不会跟着他的！”

    “我最最喜欢您！”

    九皇子嘴角一翘：“怎么又说这个。”

    祁祺甜甜道：“每天说一百遍也不够～”

    顾司晏真是大开眼界了，心觉着这小太监定是个当间谍或者番子的人才。

    同时认识两个皇子和各家书童就不说了，一口一个哥哥，面对九皇子的问话，丝毫不提和七皇子的来往纠纷，只说自己拒绝了七皇子，又顺便表了忠心。

    而且，小小年纪说起甜言蜜语来竟然如此熟练，这种话便是顾司宴从前见多识广那会儿也是从未见过的，脸皮如此的厚……

    顾司晏心中越发警惕。

    他在这宫中几年，步步如履薄冰，异常艰难的活着，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谨慎，没想到不止那些大人，连区区几岁的孩童也有如此之深的心机！

    皇宫果然卧虎藏龙，人人都不可小觑，哪怕是一个小书童，或是路边洒扫的不起眼太监，都有可能在心里怀抱着极大的秘密！

    ……

    骑射课，九皇子只练了射箭，一张小弓拉了半弓，射中了两米外的超大红心，老师和助教在边上夸得不得了，祁祺再次觉得拍马屁这条路上自己还有的学，撒娇卖萌一级棒，拍马屁还是差了些。

    下午的课，校场上时不时传来一阵呼声，是七皇子，弓是拉满的，靶子是射中的，而且还能玩点超高难度动作，骑在马上射箭。

    祁祺专心致志给九皇子加油鼓励，九皇子也不会因为他人的成绩而影响自己的节奏，练自己的箭。

    祁祺偶尔看场上几眼，心情还算不错，直到他看到校场另一侧，几个马奴被一群小孩撺掇着举起靶子在场地内跑动，天知道那群小孩刚刚射箭还没有多少能射到靶子上，甚至有的故意对着人去射箭，他们就是在玩！

    而老师助教们，虽然也有眼神不忍者，却没有一个人上去说什么。

    贵人们身着华服，腰配华饰，马是千里马，弓是兽角鹿筋做的，小脸上笑的开心，眼里满是干净纯澈的恶意，他们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做恶。

    几个皇子是如此，其他人也是如此。

    祁祺道：“殿下，这里总是这样吗？”

    九皇子：“什么？”

    祁祺指指前面：“总是拿人当靶子吗？”

    九皇子表情无所谓的自然道：“从来如此，不过那不是人，马奴都是奴隶。”

    祁祺突然轻声：“您也这样吗？”

    其实哪里的人都一样，祁祺不是人，看问题能更理性一些，可他毕竟有了人类情绪，虽然不难过，但也确实有那么些好奇，很想知道身边的人是不是那样子的。

    九皇子听言，转过身来，顿了一下，这一瞬间，九皇子好像在祁来宝脸上看到了一抹淡到了极点的情绪，仿佛那高坐庙宇，垂眸，无悲无喜看着众生的佛像。

    年幼的九皇子很聪慧，但偶尔，他也会遇到很多不在自己认知范围内的事情，比如遇到一个眼神大胆而清澈，言行都透着异常，不惧怕皇权的太监

    比如这看起来傻傻的小胖子怎么会突然露出这种眼神，好像他们隔得很远一样。

    他明明就站在本殿下的面前。

    九皇子目前还思考不到太多的东西，他还小，所以做事的时候更多只是单纯的遵循自己的喜好。

    “你不喜欢这样？你心疼他们？”

    祁祺摇摇头：“不心疼，只是看着很不舒服。”

    九皇子看他一眼，抬手找了一个人过来，吩咐。

    很快，那边几个充当靶子的马奴被放回了边上，他们瘫坐在地，满头大汗，朝着这边作了个揖，几个贵公子也朝这边看了一眼，并没说什么。

    祁祺咧开嘴笑了。

    边上五皇子路过，头依旧微微低着，给大了他三岁的四皇子抱着箭筒。

    ……

    晚上睡觉，待寝殿中所有宫女太监退出殿内后，小太监祁祺推开自己与寝殿之间隔着的那道门，如往常一样进来。

    他穿着薄薄的丝质睡衣，头上的头发刚洗过不久，还散发着一点皂角香，披散在脑后，像漂亮的胖胖娃娃。

    等爬上了殿中那最明显的大床，床帘后已经躺着另一个漂亮小孩。

    “今天讲什么故事？”

    祁祺思考一瞬：“有是有一个，不过这个故事有点长，我只看过电视……不是，只听过村口老婆婆讲了一些，可能讲的不是特别好，要听吗？”

    “听。”

    祁祺靠在枕头上，和九皇子贴的很近，他闭着眼睛开始了故事。

    “传说里，世界上有四个国家，分别叫东胜神洲，西牛贺洲……”

    “东胜神洲有一个傲来国，靠近大海，大海边上有一座花果山，风景秀丽，鸟语花香，那山顶有一块神奇的石头，受到日月精华的滋养，里面逐渐生了一个仙胎，有一天，仙石裂开，里面生了一个石头，石头见风就长，变成了一只石猴……”

    祁祺可爱看这部电视剧了，不仅看了电视，动画，等下一次去现实副本，打算再看一遍小说。

    不喜欢唐僧，喜欢大圣，大圣是石猴子，祁祺是机器人，都是非生物，大圣被金箍禁锢了，祁祺没有金箍，不过自己有十个亿的债务缠身……

    好在半年记忆还没把剧情清理出去，祁祺解读的虽然一般，但故事太好，九皇子头一次听到这种神话故事，神仙妖怪什么的，太有意思了。

    一直听到石猴在人间历练了好几年，期间发生了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又听到石猴终于在灵台方寸山的斜月三星洞里认了师父，还有些意犹未尽。

    “孙悟空……好名字，你前几日怎么不和我讲这个？”

    小王子小公主什么的也有意思，不过真的没有热血石猴来的更让小孩喜欢了。

    祁祺不好意思道：“前两天太困了，讲一个短一点的，快快睡觉嘛。”

    九皇子：“？大胆！”

    他又道：“那今日怎么讲了？”

    祁祺声音已经困困的了，讲故事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听到这话，祁祺身子转朝左边面对九皇子，拉起了他的小手，软乎乎道：“因为殿下特别好。”

    九皇子被热乎乎的小胖手一拉，顺手捏了几下，哼道：“就因为帮了那几个奴隶？就这一件好？”

    祁祺寻思着这娃怎么还不睡，继续哄：“前几日也特别好，不过今日的殿下更更好，像个小英雄一样，奴才超崇拜您的。”

    “你知道就好。”

    梁上的暗卫：……继续讲故事啊！

    ……

    古代人夜间活动挺少，尤其是小孩子，九皇子回来也不怎么做功课，所以晚上早早的的睡，不失眠的话第二天早上七点起，睡得很饱，精神也前所未有的高涨。

    而且起的比祁祺还早。

    感觉小胖子身上一定有什么魔力，一和他睡在一起就想睡，推推窝在被子里不出来的小胖子，九皇子好心情的叫起床了。

    “起了。”

    他又退了两步，不见回声，干脆上手捏住祁祺的鼻子。

    祁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现在的小孩精力真是旺盛。

    “早上好，殿下。”

    冬梅率领几个宫女抬着盆进来给九皇子梳洗，祁祺赶紧装作刚刚从小隔间起床穿好衣服的样子出来。

    蹭九皇子的水洗脸，然后冬梅姑姑给梳头。

    因为祁祺还没学会给自己梳头……手脚实在不灵活，不是容易梳歪了就是没把头发抓上去，身为一个小太监，有点笨的可以。

    冬梅她们能有什么办法呢，反正九皇子宠着他，梳个小包包而已，顺手的事。

    用水上厕所的什么的，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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