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芬没有回答冯小小的话，见她坐下开始绣花，便拿起绣线，帮她分线，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小冯，这两天是不是没有人上门找你做衣服？”

    “是啊，来的人是少了，今天那个姓何的上门，我还以为是做衣服，哪知道是来惹我生气的。”冯小小低着头，手上针线不停，回答道。

    “你知道为啥？”

    冯小小手顿了顿，抬头看向她：“我没时间做，人家暂时就不想上门了呗。”

    许秀芬扁扁嘴，摇头道：“哪啊，想做的人多了。是门口那家裁缝店开始做你那种样式的衣服了。有好多人都去找他。”

    军区大院和钢厂宿舍区之间有一排铺面，开了家裁缝店，因为老板姓杜，就叫“杜记裁缝店”。

    这家店规模还不小，除了老板老板娘，还有两个工人，店里缝纫机，锁边机，熨烫机都很齐全。

    冯小小从店门口经过时，经常停下脚看看店里做好挂出来的衣服，看看怎么缝纫怎么锁边。

    她希望钱攒够后，也能开家这样的裁缝店。

    “做就做吧，衣服穿出去，懂行的人搭眼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想做很简单。”

    冯小小倒是不觉得奇怪，她关心的是另一点。

    “他们也在衣服上绣花？”

    这是她开店后想形成的特色，主打偏古典风的服饰，再在衣服上绣点花样提升档次。

    毕竟这个年代的人大部分经济都不是很宽松，动辄花几百上千绣一幅画挂在墙上还是比较少见。

    愿意在衣服上绣个点缀已经不错了。

    “我看他们挂出来的衣服有绣花，不好看，死板得很，和你绣的没法比。”许秀芬实话实说。

    “他们报的绣花价格特别贵，又绣得不好看，谁愿意去做，又不是傻子。现在找他们做衣服的，都没有要绣花，加工费便宜得多。”

    冯小小点点头，心里安稳了点。

    “杜记裁缝店”做衣服还行，绣花方面就没法和她比了，这就是她的优势。

    许秀芬皱起眉头又道：“我估计以后来找你的人还会少，说不定在你那登记的人也找他们做了。”

    她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你的生意都被他们抢跑了，这可怎么办？”

    冯小小笑起来，许秀芬这是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啊。

    ”这不能怪别人，是我自己忙不过来，放心吧，等我们开始做了，只要做得比他们家的好，客人自然就会回来。“

    “你这幅还要绣多久？”许秀芬探头往绣架上看。

    “再有二十多天能成。”冯小小一边绣一边做着规划，“等我这幅画绣好，我打算去买几本画册，再去看看几场电影，看看现在大家都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这倒是应该，有些外国电影里面的衣服特别漂亮，你确实可以看看。”

    冯小小点点头，猛地想起来：“对了，那天我去钢厂贺老师家，她拿了一件旗袍给我看，可漂亮了，我们还可以做旗袍。”

    许秀芬把分好的线放到桌上，站起身，伸个懒腰：“哎呀，旗袍我才不敢穿。叉都快开到腰上了，整条大腿都在外面，羞死人了，上身也是勒得个紧哦，胸部鼓鼓囊囊挺多高，跟没穿有多大区别？穿出去倒是便宜了那些男人的眼睛，我是不会穿的。“

    冯小小听得笑起来，许秀芬比我这个几百年前的人还封建呢。

    “我看了画报，确实漂亮，我们不好意思穿，肯定有人会喜欢，贺老师就专门让我给她做呢，到时候做上一条挂出来，有人愿意做就做呗，不愿意就算了。”

    “倒也是，挣钱要紧。我觉得还是有人愿意做，现在年轻小姑娘，就爱漂亮，怎么好看怎么来，又舍得花钱，真是羡慕她们。”

    冯小小瞥她一眼，笑道：“你也可以啊，你又不老，到时候也做一条，不做那么贴身，叉也不开那么高就是了。”

    许秀花听了她这话，却是叹口气。

    “打扮得再漂亮有什么用，又不招人喜欢。”

    冯小小听她说得奇怪，干脆停了手看着她：“怎么没用呢？你这是怎么了？你前几天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

    许秀芬刚才痛骂何老师出了气，又和冯小小聊了几句，心情好了点，也想和人说说心里话了。

    听到冯小小问她，眼圈就红了。

    “你不知道，昨天我们家老头回来了，我还特意换上新衣服，又把头发弄得漂漂亮亮，以为他看到了会高兴，夸我几句，结果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怎么说？”冯小小已经有了预感，那位李副营长说的话不会好听，伤了许秀芬的心。

    果然，许秀芬站在屋子中心，模仿起他家老头来。

    只见她肃起脸，皱紧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着虚空处，仿佛那里就站着她自己。

    她逼粗了声音，沉声质问：“你在搞啥？一大把年纪，打扮得妖里妖气，这是跟着谁学的？头发弄成个鸡窝，你是打算在上面孵蛋吗？”

    “他这么说？”冯小小吃惊地问。

    她见过李副营长，虽然许秀芬口口声声叫他老头，其实看起来并不老，就是个敦敦实实的中年汉子，很有点军人气质，怎么说出来的话倒真像乡下老头。

    当初许秀芬就是鼓不起勇气烫头，大家劝了她好久，她才下定决心，这么说确实太打击人了。

    “可不！”许秀芬委屈得很，又一指虚空处，抬抬下巴，粗声粗气问，“你这裙子又是怎么回事？这么短，屁股都遮不住，你就这么穿出去？”

    许秀芬越说越气，冲着冯小小抱怨。

    “上次回来，说我不知道打扮，穿得跟食堂打菜的大妈没两样。现在我打扮了，他又说这些话，你说说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就看我不顺眼？”

    冯小小心里一惊。

    她虽然没有处过对象，没有和男子相处的经验，但却知道，男的要是心思没在女人身上，女的做什么都不会令他满意。

    李副营长莫非有了情况，心里有了其他人，才会看许嫂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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