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佩戴面具的那张脸,此刻肌肤光滑细腻,脸上半点疤痕都没有,并且由于常年不见天日的原因,要比常人过分白皙。
“九节鞭也好,掌掴也罢。”
郑晚瑶和他四目相对,此刻能够很清楚看见青年脸上错愕又呆怔的神情,以及他身体紧绷着的时候,手指会下意识紧攥着。
“这些对你来说真的算责罚吗?”
她意有所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算是在明摆着告诉对方知道了他的那些不可言喻心思。
郑晚瑶从前避而不谈,但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她醒来后全部都记得,也就很清楚对于卫渊做了怎样疯狂的事情。
无论是蜡烛还是咬痕,他完完全全主动承受,甚至在她压抑崩溃的时候,还能忍着痛意一遍又一遍说着“属下在”。
而卫渊听到她这些话后,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想要将头低下去,然而如今被捏着下巴的时候不得不看向对方。
清晨的风带了些微凉,吹起了窗户外面的枇杷树响,窸窸窣窣的树叶声落在他耳朵里的时候,和急促心跳声相互交织。
“所以……公主都知道了。”
卫渊嗓音有些微颤,很明显是惶恐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晨曦的光亮太刺眼,以至于下意识闭了闭眼睛,想要掩饰所有内心的慌乱。
他跪在地上的时候脊背绷直,膝盖原本就被磨红了皮,此刻愈发通红肿胀。
如果郑晚瑶像从前那样避而不谈的话,他尚且还能拿贴身暗卫的身份宽慰自己。
可是如今那些所有龌龊心思被摆在面前的时候,卫渊只感到无穷无尽的仓皇。
“属下万死难辞其咎,本不该僭越犯上,如今腌臜脏污罪该万死,无论殿下如何责罚或是要属下赴死都是理所应当!”
即便昨天夜里是郑晚瑶在强迫,然而卫渊想要拒绝的话有一万种法子,更别说他在那样迷离之际还主动递过烛台。
完全就像在狐媚惑主。
卫渊也很清楚酒醉时说的话不算数,郑晚瑶如今清醒之后又会怎么看他?
他不怕死,唯一恐惧的是被人厌弃。
郑晚瑶望着他:“你并未将我的话放在心里。”
卫渊闻言愣怔了下,听到这句话后更加心如死灰,他能够很清楚感受到郑晚瑶身上那股烦躁之意,所以下意识以为对方是因为责罚那两个字而动怒。
“属下说的责罚并非是昨夜那样,公主如今要任何人动手,属下都无怨无悔。”
卫渊嗓音都在颤,并非是恐惧责罚,而是下意识就想到了当初被郑晚瑶治愈了脸上伤疤之后,却久久不敢摘下面具。
或者说从很久以前他心里就一直戴着面具,所以即便是祛除了疤痕,也自卑胆怯到不敢让郑晚瑶亲手摘下。
如今已经不再是外表皮囊要露出来,而是真真正正要剖开一颗肮脏腐朽的心给她看。
而郑晚瑶每沉默半分,他就觉得被少女用指尖划过的地方都在颤栗。
多奇怪啊。
明明这种时候应该是要担心生死问题,可他却反而觉得如果真的能够死在郑晚瑶手中,这样也很好。
唯独不敢看的就是她那双眼睛。
厌恶或是同情对卫渊来说,才是真正生不如死的炼狱。
可郑晚瑶却只是很轻地叹了口气。
“死当然简单,可我从前说过要你好好活着,今后也是如此。”
郑晚瑶第一次在卫渊的眼神中看见那样仓惶无措的神情,他那嗓音里也满是悲寂。
青年明明已经拥有了一张白玉无瑕的脸,可是心底里的那道口子却始终没有痊愈,卫渊从来没有将他自己真正当成过人,数十年来都仿佛认定自己是随时都能为郑晚瑶去死的棋。
卑怯、惶恐、谨小慎微。
所以越是这样压抑隐忍着,才越会恐惧被人发现内心深处的秘密。
因为那不仅仅是以下犯上的男女之情,甚至是掺杂了扭曲古怪的自虐。
卫渊骨子里在渴求她施以惩罚。
可是当所有一切暴露在阳光下的时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郑晚瑶也并不打算再拐弯抹角。
“我并不觉得欲望有什么难以启齿,即便是渴求虐伤,说出来反倒轻松。”
“更何况你也该知道我从前折磨人的时候,原本就肆无忌惮,并且这才哪到哪,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低头看着卫渊。
但见青年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时候,身上的衣裳残缺可怜,而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也相当让人心惊,完全算得上是酷刑。
郑晚瑶下手的时候没轻没重,也没想过要怜惜,她时至今日也明白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或许有情爱、利益、冲动或是别的什么情绪,但是只能说明她并不厌恶卫渊。
她不愧疚,也没有同情。
唯独想要认认真真将他从黑暗中拉起。
“所谓以下犯上,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强迫你,至于身份云泥之别我从不曾在意过,对于我来说,喜欢的人,哪怕他是奴隶也会带在身边,不喜欢的人,即便是皇宫贵胄也要他去死。”
郑晚瑶用指尖描摹过他侧脸,上面有一道昨天夜晚残留下来的痕迹。
他身形高挑面容清隽,所以昨天哪怕是在软榻上被动承受的时候,光是那张脸就让人生出旖旎心思。
此刻那身禁欲的金吾卫服上沾染蜡烛油迹,让平日里死气沉沉的衣服多了些明艳。
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郑晚瑶不知道今后还来不来得及。
她并不想让对方赴死是真的,希望他能够成为自己最利的那把剑也是真。
“我知道你昨天晚上说的喜欢是发自真心,我对你也并非只是因为醉酒宣泄,但是你应该也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只为某个人停留。”
郑晚瑶松开钳制住他下巴的手,然后起身换了身干净衣裳,她跨过凌乱地面的时候,那些疯狂又欢愉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包括卫渊在黑暗之中说出来的那些话,跟他平日那副清冷禁欲的模样形成反差。
这也是郑晚瑶很少见到的一面。
可她非但是不觉得厌恶,反倒是愈发清晰想起来昨夜烦躁阴郁的情绪,是怎样被他耐心地一寸寸抚平。
郑晚瑶顺带将一身宽大的黑色锦袍递给他:“卫渊,我要的是一把利剑,是所向披靡无所不往的剑,能真正替我扫清障碍。”
【生子丹】已经在沈霁临身体中种下,他在接风宴上的小动作,不用猜都知道是跟回到燕国有关,所以她也就需要有人去对付沈霁临。
“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静默之下,卫渊久久没有回过神。
他刚才听得很明白,公主所说得不仅仅是希望他活着,而且说昨天并非是宣泄。
也就是说夜里那句喜欢也是真的。
即便是郑晚瑶说她永远不可能会为某个人停留,可是卫渊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脏却还是不可避免漏跳一拍。
他生怕所有都是黄粱一梦。
直到那冰冷丝滑的玄墨锦衣落到手中的时候,明明是很轻的一件衣裳,可卫渊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重。
郑晚瑶对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怜悯或是嫌恶,反倒是他擅自揣测主上心意。
卫渊心中积压的那些情绪在这一刻逐渐消散,他跪地俯首的时候眼尾潮湿。
“愿为公主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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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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