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承没抬头,嗓音瓮然,眼底都是薄红,也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这副样子:“阿瑶,你别看我。”
这是第二回,他再次说出这句话。
然而这次没有所谓的受伤,而是他自怯。
郑晚瑶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道:“我从没想过抛弃你,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
其实这话,她很早以前就跟裴景承说过,可他就像当年母妃养得那只白狗一般,主人稍不搭理,便会焦灼得寝食难安。
“那日在悬崖上,多谢你舍命相救。”
郑晚瑶向来冷淡,这回语气难得带了几分温和。
裴景承摇头:“……阿瑶,是你该恨我。”
“没必要,太傅的事情,就算没有你,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郑晚瑶说:“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今后不可再鲁莽,遇事也不可再隐瞒。”
裴景承或许有冲动,但一颗心确实不曾更改。
而郑晚瑶只是不想将他更多牵扯进来,毕竟将军府大势已去,老将军也告老还乡。
“好,我答应你。”裴景承这才抬起脸来,他双眼隐约还有些湿润。
似乎是想起什么,他有一瞬缄默。
“只是太傅的事,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所以对不起,阿瑶。”
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
然而说得越多,他也就越害怕被推开。
郑晚瑶睫羽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必再提。”
裴景承还不知夏玄策已经新生,所以为此内疚自责。
郑晚瑶亦是心绪复杂,毕竟现在还不到时候说出来。
心结解开,裴小将军却依旧抱着她没有松手,很怕是幻境:“阿瑶,我之前也说过,你我之间不必道谢。”
他偏首在少女修长白皙的脖颈间,近乎虔诚地落下一个吻。
“因为小爷这条命,原本就是你的。”裴景承将脑袋埋在她颈项间。
嗓音低沉沙哑,泪痕也未干。
轻而缓的吻,落在微凉的肌肤上,郑晚瑶却仿佛被火星子烙了一下,推开他的脑袋,带着三分警告。
“裴景承,别以为现在你就不会挨揍。”
裴景承却没动,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阿瑶的手劲儿再大,小爷也受得住。”
实际上,他很怀念那段被郑晚瑶拧着腰间软肉教训的日子,彼时郑国内忧外患并未如此严重,天下也还没有狼烟四起。
青梅竹马,嬉笑打闹,是他行军打仗时聊以自慰的美好回忆。
话是这么说,刚刚包扎到一半的伤口立时又渗出血来。
他自己倒没觉得没什么,郑晚瑶先皱起眉头:“别乱动。”
裴景承长年习武的肩颈线条流畅,兼具少年人的挺拔。
唯独胸前那道狭长的伤口格外刺目,形状狰狞,鲜血外溢。
想是那日掉落悬崖,被树枝划伤所致。
郑晚瑶眉心一动,径自拿过纱布与金疮药,为他包扎起来。
“既然受了伤,怎么回来路上不说?”
回国路上舟车颠簸,裴景承还要打起精神护她周全,伤口自然好得慢了。
“一点小伤,对小爷来说不算什么。”裴景承不以为意。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交错,皆是冲锋陷阵时留下的。
郑晚瑶没再说话,只是将手上的动作放得愈发缓了下来。
“前几天忙着赶路,我还没来得及问你。”裴景承稍稍侧首看向她,认真道:“阿瑶,在燕国那阵子,沈霁临可有欺辱你?”
“难免有人来找茬,左不过是想羞辱。”想起与沈霁临的种种周旋,郑晚瑶眸色微暗:“不过你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善茬,来挑事的,最后都自取其辱了。”
她适当地隐去了一些细节,要是被裴景承知道她被人关在金丝笼里,怕是当即就要找沈霁临拼命。
少年眼底隐隐跳跃着愠怒的火舌,拳头也下意识攥紧。
“总有一天,小爷要亲手杀了那个沈霁临,拎着他的头给阿瑶你消火。”
郑晚瑶唇角微勾,笑得意味不明:“好。”
她给沈霁临下了同生共死蛊,沈霁临是一定要杀,同样的,她也活不了。
但是在那之前,她得用尽全力,将该做的事情做完。
郑晚瑶动作娴熟,伤口很快包扎完毕,连活结都扎得十分仔细。
裴景承低头摸了摸缠绕规整的纱布,好像在触碰一件精致的礼物,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阿瑶,你包得可真漂亮,比我自己包得好看多了。”
“顾惜身体是正经,你倒研究起包扎的样式了。”郑晚瑶瞥了他一眼。
“谁让凡出自阿瑶之手的东西,都是顶好的呢?”裴景承伸手搂住她,再度将脸埋进少女的脖颈间,嗅着清淡好闻的香气小狗似地蹭来蹭去:“这几日舟车劳顿,想必你也累了,来都来了,就在这里歇下,好不好?”
说着,他主动伸手给郑晚瑶摁揉肩颈。
她继位后日日低首批复奏章,这处的确酸乏。
裴景承又是个练家子,力道拿捏得最恰当不过,时缓时重,进退有度。
郑晚瑶稍稍阖目,没拒绝他的动作,只是道:“别扯着你的伤口。”
“如今你已回国,沈霁临必然愈发记恨报复,接下来,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裴景承将话题绕回形势大局上,凑近了些自告奋勇倒:“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待小爷我伤好,便可以领兵出征,为阿瑶你开疆扩土。”
郑晚瑶皱眉:“朝中并非无人可用,你还是好好休养。”
“休养也要不了多少时日,难道前线战火纷飞,却叫小爷窝在这里享清闲吗?”今日一直态度软和的裴景承难得唱起了反调:“我爹是告老还乡了,但他也曾是为将之人,若被他知道我身无负伤却不为国效力,必定要狠狠骂我一番。”
“我身为他的儿子,绝不能给他丢人。”
郑晚瑶说:“那便等你的伤好全了,我亲自确认过之后再说。”
裴景承唇角上扬:“好。”
少年按捏得太过舒服,加上这几日奔波劳苦,郑晚瑶的确很是疲乏,两人絮絮聊了一阵,她的身躯不自觉愈发放松,声音也跟着越来越低。
最终合了眼睛歪在柔软的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有少年守护在身边,她下意识感到安心。
裴景承亦跟着躺下,一时却舍不得睡,只是看着郑晚瑶。
少女生得艳丽,如一朵尽态极妍的芍药,进入梦乡之后,眉目舒展,鸦睫低垂,沉静美好得仿佛一幅画卷。
裴景承的目光是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柔和,他不敢也不舍得睡,唯恐一觉醒来,这一切都会消失。
类似的梦他已经做过太多次了。
不过这回,做梦的是郑晚瑶。
梦境说不上是好是坏,不知从何而来的藤蔓忽然缠上了她,将身躯密密实实地包裹着。
奇怪的是,那柔软的绿藤似乎并不想伤害她,只是微微收紧,不愿叫她离开。
郑晚瑶指节微蜷,脑海混沌如雾里看花。
依稀能感觉到对方的身影将她完全罩住,柔软的唇舌渐次抵进,与她交换呼吸与体温。
“阿瑶……”他声嗓低哑道:“我们不要再分离。”
少年气息温热,洒在脸上有轻微的痒意,一直蜿蜒到心尖去。
云行雨覆,艳情旖旎,尽掩于芙蓉暖帐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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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芙蓉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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