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爷想让巧慧带他去找叶洪成，再去找杀千刀的老嫲嫲。

    “大爷，我哥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叶大爷随身带着烟袋，装了一烟锅子，巴嗒巴嗒抽了起来。

    “你大哥给我写过信，这事我不发表意见，要，我支持，但我没钱帮不了多少，只能帮点力气；不要，我也支持，这辈不管那辈，两个丫头不用盖房娶媳妇，不用扛腚打饥荒，也挺好。”

    很难得，叶大爷能想通。

    “大爷，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哥和嫂子原本打算六七个月的时候再出去躲，躲三两个月就生了，谁知道我大娘带人来，我哥只能把嫂子送走了，过几天我哥才能回来，你现在见不到。”

    “这事怪我，我就不应该把你大娘当人，畜牲还知道护崽子，她不知道。我这次来，不把这坨狗屎拉回去不算完。”

    巧慧就带叶大爷去坐公交车，中间再转一次就到了。

    叶洪成不在，下乡收菜去了，巧慧陪叶大爷等着。

    叶大爷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问巧慧，“丫头，这个店也是你开的？”

    巧慧也没瞒着，“是，两个都是。”

    叶大爷挺高兴的，“你爹没福气，这要是他还活着，就跟着你们享福了。”

    巧慧对叶大爷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巧慧的父亲和大爷是双胞胎，她对父亲的印象模糊，但哥哥说，两兄弟是有八九成相像的。

    巧慧见到大爷，就像见到了父亲一样。

    说起父亲，两个人心里都不得劲，什么叫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就是了。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叶洪成骑着三轮回来了，车斗里装的满满的，他一袋袋往屋里面扛。

    打开门就看见巧慧和叶大爷了。

    叶洪成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中的袋子，快步走上前来，脸上洋溢着惊喜与一丝赧然。

    “大爷，您也来了啊！”

    他边说边用粗糙的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眼角的笑纹更深了几分。

    叶大爷站起身，烟袋在桌上轻轻磕了磕，眼神中满是欣慰与感慨，“洪成啊，看你忙得，我接到你的电报就来了，一刻也没耽误。”

    说着，叶大爷上前拍了拍叶洪成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叔侄感情无需多言。

    叶大爷帮着叶洪成搬完了菜，稍事休息，叶大爷就让侄子带他去招待所。

    叶大娘闲的没事，就在招待所外面晒太阳。现在找不着老大两口子，什么都干不了，村长和主任商量也该回家了。

    叶大娘想的可就多了。

    没打掉孩子，儿子以后没钱孝敬她了不说，传到老头耳朵里，她跟老头怎么交代？

    耳边响起了脚步声，叶大娘恍过神来抬头去看，就被一只大脚狠狠地踢倒在地。

    紧接着又踢了两脚。

    别看叶大娘在外面凶，在家里温驯的像只猫，老两口的关系，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两兄妹一个往东看一个往西看，假装没看见。

    该。

    叶大娘已经抱着头嚎上了，“老头子，老头子，你不能打人啊。”

    “我打的是人吗？畜生不如的玩意！畜生还有母子情，狗知道护崽子，牛知道舐犊子，鸡知道下雨扎煞着翅子护鸡崽……畜生能做到的你做不到，你活五十多年白活了，还不如早死了沤肥。”

    “我，我也是为老大好，为了咱这个家好，为了能过上好日子。”

    “放你娘的臭狗屁！”

    村长和妇女主任跑了出来，一个去拦叶大爷，一个去拉叶大娘。

    村长，“大哥，你别这样，嫂子也没做错，她是大义灭亲。”

    叶大爷生气地推开他，“别跟我唱高调，她是大义灭亲，你也回去大义灭亲一个给我看看？这是猪狗不如，哪个当娘的不护崽？就她个不懂二五，她妈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玩意不懂！”

    叶大娘又接着嚎了，刚唱了几个字，“我滴娘嘞——”，就让叶大爷冲过去，差一点又踢中了。

    “洪成，巧慧，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你大爷扶到屋里去，气坏了有你们受的。”

    听了村长的话，两兄妹这才行动起来，一左一右扶住了大爷。

    “大爷消消气，咱进屋说。”巧慧拍了拍他的手，气也出了，火气也该消了。

    为了省钱，三个人住了大通铺，女的一间，村长和别人挤了一间。

    白天各忙各的，男同志那间刚好没有外人。

    叶大娘畏畏缩缩的不敢进，就扒在门口，要是老头伸腿，她还能跑的快。

    村长开始讲道理了，“哥，咱现在的政策就是少生优生，洪海已经有两个闺女了，再生可就是超生了，超生是什么结果……”

    村长巴拉巴拉一大堆，闲着也是闲着，叶大爷又抽起了烟袋锅子。

    “村长，你说的再有道理，我也说了不算，他们有他们的打算，我看不见摸不着，跟我说这些一点用也没有。”

    是啊，这跟头疼医脚有什么区别？

    村长的话仿佛被一阵风吹散，落在空旷的屋子里，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叶大爷的烟袋锅子里，火星子一闪一闪，伴随着他深深的叹息，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沟壑纵横的脸庞。

    “算了，我们这就收拾收拾东西回去，我把话撂在这儿了，这要是超生了，都按政策来，该罚的罚，该结扎的结扎，房子也别想要了，有本事生，就得有钱交。”

    叶大爷招呼两兄妹就走。

    叶大娘还想跟上，让叶大爷瞪回去了，“我去看洪成俩孩子，你去干什么？”

    “我也是当奶奶的……”

    叶洪成都佩服她脸皮厚，刚打了大宝，不会又忘了吧？

    “你只是老二家那俩孩子的奶奶，连亲儿子都容不下的人，还是别去了，你去了我都不放心，村长，人是你带来的，还得你带回去，老二不能没有妈。”

    村长一口痰上不来下不去，这都整的什么事啊？来了也没办成事，还不如不知道不来。

    叶洪成就带着大爷回了家。

    刘大梅自然要热情招待，中午是姚素梅做饭，巧慧在一边帮忙。

    都说女人把厨房当作自己的私有领地，巧慧是嫁人了，厨房当然要交给嫂子。

    她有这个自觉。

    “嫂子，你看土豆丝够吗？”

    “巧慧，你又不是不做饭，你看着办。”

    是，巧慧在家也做饭，可每家的习惯不同，有人盘子里得冒个尖，而有人一平盘就可以了。

    “巧慧，你把五花肉切一切，切的薄一点大一点好看。”

    巧慧割了1/3拳头那么大，问道：“这么多，可以吗？”

    “你看着办……”

    巧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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