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瑾的一番话，对于苏苒来说，犹如醍醐灌顶……

    她也好奇过，怎么一直没有怀孕，他们几乎都没有什么措施。

    原来……

    是因为这样么？

    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师父云游过了，也见过了不少的人间疾苦。

    师父是真正的神医，很多病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也的确是有些人的病痛对于师父来说，可能就是几服药，扎几针的事儿，但师父就是不肯救，说破了天也不肯。

    不管来求的人给多少钱，许诺多少好处，他都态度坚定，不屑一顾。

    小小年纪的她也不是不好奇的，私底下里就偷偷问师父为什么这么没人情味儿，还问他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师父却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善恶终有报，等她长大了就会明白。

    那时候的她并不懂师父这番话的含义，尽管心里也是好奇的，但下一秒就会被糖果和美食所吸引，倒是没那么多的烦恼。

    如今自己亲生经历过了，再想起师父曾经的这番话，才恍然醒悟过来。

    原来，真的是这样……

    原来，她早已在局中，却丝毫不自知。

    封瑾话毕，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徒弟开口，便皱眉继续说道，“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陆家长盛多年，陆远山有亏德行，老天注定要折去他一双儿女。”

    一番话，彻底惊醒了苏苒。

    康雯早些年，的确失去了一个女儿。

    后来陆少珩也病了……

    “可那些是陆远山造的孽，为什么让他的儿女来承担？”苏苒蹙眉，不明所以的问着。

    “这才是命。”封瑾答。

    哪有什么多为什么？

    有些人一辈子不做坏事，可却从小灾祸病痛不断，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

    能怪谁？

    大约是累世的恶果，终在这一世得报了吧？

    苏苒一时间无话可说了，只能沉默。

    许久，封瑾又道，“苒儿，有些人，本就救不得。现在放弃陆少珩，还来得及。”

    封瑾的确是有私心的。

    他想要带苒儿走，去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师徒的地方，一切都还可以重新开始……

    但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天命不可违的道理。

    他仅仅只是让一个原本就不该存在的孩子多活了几天，就已经遭到了反噬。

    苒儿却拼死让陆少珩活到了现在……

    或许她现在还没什么事，可长此以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苏苒轻咬了贝齿，即便知道了那沉重的代价，可她还是不愿意放弃。

    “师父，如果我现在放弃了，我会后悔一辈子……我不想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而放弃此刻的可能。”

    “苒儿，若是为了一个男人丢了自己的性命，值吗？”封瑾忽然发问。

    苏苒眸光一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为了一个男人，丢了自己的性命……

    如果田思思在这里听到这话，一定大骂她恋爱脑，说她所有的智商都用在医术和电脑上去了吧？

    可是如果爱一个人没有付出与牺牲，只贪图快乐与钱财，那又如何称得上是真真正正的爱呢？

    思索许久，苏苒忽然勾了唇，原本满是迷茫的水眸也逐渐清澈起来，“师父。”

    封瑾皱眉，回眸看向她，目光里满是打量。

    苏苒也在这个时候回头对上他的视线，而后微微一笑，明眸皓齿，嗓音悦耳，“即便只是一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我都会尽全力去拯救。为什么偏偏到了自己身边在乎的爱的人，却要考虑那么多呢？”

    封瑾眸光一沉，还没开口，就听她又说，“人生不只是爱情，还有友情和亲情。如果是师父或者思思，又或者是赵晗伊人，我都可以拼了命不要去救你们。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陆少珩。”

    一番话，说是听的封瑾振聋发聩也丝毫不为过……

    他定定的打量着跟前的丫头，刹那间忽然发现，不过短短几年不见，她似乎成长了很多……

    又或者，从当初他遇见这丫头的第一面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她的心是多么的纯良。

    沉默中，却听她又说，“我知道师父是在担心我，可有的事情，不做不快。不管将来有什么样的后果，徒儿都能承担。即便真的发生了什么，那也是徒儿的命，不是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苏苒是真情流露。

    她跟前这般认真的跟人解释过什么……

    懂的人不必说，不懂的人何必说？

    只有在最重要的人面前，解释才不是多此一举。

    封瑾知道自己再劝也没有用，只得长叹一声，“想好了？”

    “嗯！”苏苒重重的点头，好像再慢一秒，师父就不会相信自己似的。

    见她这般，封瑾便没有再劝。

    或许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吧，他知道这丫头的脾气跟自己一样倔强。

    决定了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

    如今她也长大了，结婚了，有了自己的事业，自然也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他没办法再干涉更多……

    只是……

    他迟疑片刻，试图说出自己深藏于内心的想法。

    “苒儿，如果……”

    师父想带你走，我们不再以师徒相称，你愿意吗？

    这个问题，他或许应该早一点问出口的。

    从前总觉得她还小，有些事情就算是说了她应该也不明白。

    总想等她大一点，再大一点……

    可谁能想到，这一等，等来的却是她早已嫁人，早已有了心爱之人……

    苏苒从来不知师父心中所想，听他这突然停顿了，方才有些好奇的回头朝他看去，“师父？”

    “……”当封瑾对上她那清澈见底的水眸时，所有到了嘴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本就是师徒，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如果不是他生出了旁的心思，或许这一生他们的关系都不会再发生变化了……

    一旦说出来，恐怕连这份师徒情，都再也保不住。

    这对于封瑾来说，本就是一场豪赌。

    手中的筹码，只有唯一的一个。

    输了，就是永远，而且再无翻身的机会……

    而他，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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