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虞蓉闲聊两句后，皇后这才看向慈宁宫一位头戴钿钗绒花的宫女。

    她微笑着问：“李姑姑，我和皇姐一起来向母后请安，母后今日可好？”

    “和皇姐”三个字轻描淡写，但谁也无法忽略。

    李姑姑是皇太后跟前的得力宫女。

    她敢因太后的命令刻意针对嘉宁长公主，但却不敢忽视皇后娘娘。

    毕竟替皇后娘娘背后撑腰的是圣上。

    皇后娘娘不过小门小户出身，可当初皇上为了迎娶皇后，竟与太后闹过一场。

    等皇后入宫后，皇上更是等皇后生下嫡长子，才允许宫纪其他妃嫔停止喝生子药，这在皇帝史上史无前例。

    又立嫡长子为太子。

    皇太后为此至今还生皇帝的气。

    可怜贵妃娘娘明明出生世家，却处处矮皇后一筹，入宫来一直无生育，今年才抱了婕妤生的小皇子。

    圣上眼里只有皇后娘娘和太子，竟看不见其他人。

    宫外谁不羡慕皇后，平平无奇的家世，平平无奇的容貌，却母仪天下。

    偏偏这皇后不是个好的。

    不仅自己不孝，与太后娘娘争抢宫权，还撺掇皇帝不孝，与太后对着干。

    “太后娘娘昨晚受了点凉，身体身体抱恙，安宁公主正伺候呢，皇后娘娘、长公主请稍等，奴婢这去禀告。”

    李姑姑张口便把借口说得明明白白，又请二位入外殿，仿佛之前让虞蓉站在外面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虞蓉只叹这宫里，可真一个个都是人精。

    比不了，比不了。

    虞蓉先前在金华宫不敢打量，如今入了慈宁宫也不敢，但即便不打量，也能感知这里相当“奢华”。

    宫内地上铺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门梁上刻着祥云缭绕的图案，角落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珍贵器物。

    连宫女们衣服首饰都更面料考究、色彩鲜艳。

    外间茶水也是上好的，糕点也精巧可爱。

    皇后娘娘都喝茶，这食物应该没什么问题。

    虞蓉不喜欢茶水，尝不出回甘，战略性拿起一个梅花糕，咬了一口。

    味道惊艳。

    皇后娘娘笑着说：“这梅花糕甜而不腻，香而不浓，我也喜欢。”

    “是挺好的。”虞蓉忍不住多吃一个。

    李姑姑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竟目露鄙视之意，除了不说出来，都懒得掩饰。

    她也只对皇后一人面上恭敬：“皇后娘娘，长公主，太后娘娘请您们进去。”

    被顺带的虞蓉唾弃这种狗仗人势的行为，又对接下来的碰面忐忑不安，像只小鸡崽跟在皇后身后走入慈宁宫。

    宫女们刚把玛瑙帘子打开，半只脚还未踏入，里面传来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以及一个尖到有点刺耳的声音：“怎么可能？！”

    虞蓉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迈错左脚，闻声快速往里扫了一眼。

    年过半百的皇太后保养得当，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年轻，头发大半还是青丝。

    她一袭紫气东来凤纹缎袍，头上的首饰少而精，气色红润精神矍铄，一看便知这些年过得很不错。

    摔杯出声的是坐在皇太后的一个清瘦的女人。

    她长得与皇太后有五分相似，皇弟反而差了些，难怪太后最疼这个闺女。

    这便是这京城最敌视嘉宁长公主的仇人———安乐公主。

    她身穿正红色滚金边纱花缎曳地裙，发髻高挽，髻旁插着一支累丝鸟兽花枝金步摇，耳系明月珰。

    妆容齐全。

    要虞蓉说，安宁公主并不丑，却一点也不适合今天这身打扮。

    头上身上的装饰过多，抓不住重点，气质又无法压下去，像一个自动的珠宝匣子，把首饰都衬得无光。

    安乐公主额头宽、颧骨高，更适合刘海遮一部分额头那种，浓妆会让她显成熟显男相，红色会更显黄，显黄又加上妆，形成一种恶循环。

    而且看起来日子过得没那么舒心？

    安乐公主眼皮下拉，眼纹并不是这个时代化妆品可遮掩的，也有可能与她当初十三岁生子可能缘故，对母体伤害太大。

    正因如此，明明比虞蓉小两岁的安乐公主，看上去却竟然像虞蓉的长辈。

    走在一块儿，说是母女，不，姑侄都不奇怪。

    更甚者……不至于不至于，虞蓉的身材可不幼态。

    滑了个大稽。

    安宁公主一番两时辰的盛装打扮，正是为了来看落魄的虞蓉，把她踩到脚下。

    殊不知被看戏的竟是自己？

    愤怒可想而知。

    让虞蓉有点吃惊的是，这位安乐公主眼神有点不对劲，时而凶狠，时而呆滞、涣散，竟有点像恐慌症犯了的精神病患者。

    自己仅仅一个露面，还没准备复仇，至于吗？

    记忆里的安乐虽然无耻了点、张扬了点、毒了点，不至于这点这癫狂。

    “安乐。”皇太后可不愿被他人看笑话，出声提醒。

    安乐公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神逐渐恢复正常，努力露出一个微笑。

    但不太成功，有点怪。

    “儿臣拜见太后。”

    若是只有虞蓉一人，皇太后肯定会为难她，但加上皇后，也只有让二人起来，也不好不赐坐。

    等二人坐下后，太后笑了笑，语气关心地说：“好久不见了，嘉宁，听说你在嘉城遇见刺客，很是凶险，如今见你平安，哀家也能放心了。”

    虞蓉不太明白这是威胁，还是一个地狱笑话，行刺不正是你们安排的吗？她抿唇回：“让母后担心了。”

    “母后可别只顾着疼皇姐一人，忘记圣上和儿臣。”皇后在一边插科打诨。

    皇太后脸上的笑又淡了许多，看皇后一眼说：“定然不会忘记的。”

    此时已值午膳时间。

    皇太后热情地邀请虞蓉在慈宁宫用午膳：“看你瘦得不成样子，哀家心疼，可得给你好好补一补。”

    皇后温柔笑着说：“那儿臣也舔着脸蹭母后一顿饭。”

    一旁的安乐公主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午膳全是荤。

    虞蓉不知道菜名。

    但光是食材便有牛肉、羊肉、鹿肉、熊掌、鸡肉、鸽肉、鲍鱼、螃蟹、湖虾、酥酪蝉等。

    天上地下水里，山珍海味，十全十美。

    甚得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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