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的第二日。

    待寿宴结束后，宣文帝也没什么精力去翻后宫绿头牌，索性来了凤栖宫，和皇后共商近日诸事。

    入宫，碰上派去清漪殿伺候的宫女回来了一个，正在向皇后详细汇报今日清漪殿全部情况。

    宣文帝索性坐下来一起听。

    当听到早上嘉宁长公主躲在被子里不肯露脸，皇后忍不住笑了：“皇姐怎么跟鸿儿一个样？鸿儿三岁尿床时，也躲在被窝里不肯爬出来。”

    宣文帝也眼含笑意，他对这个倒是不例外：“皇姐活的如此年轻，可不止身体容貌，更重要的是心态。”

    这人啊，心态一老，便很容易老，不是常常有人说“突然间老了十岁不止吗”。

    皇姐从小备受宠爱，天真无邪，也正是因此，才会在濮阳侯府灭门时一夜白头，这性子太重情。

    寺庙清修环境简单，归来时仍是那个天真女孩，只是比过去更胆怯惹人怜。

    那宫女又一字不落描绘长公主和春姑姑的互动对话，从撒娇开始。

    第一句“真的好可怕，好丢人”，有人脑中不由浮现嘉宁长公主的娇软声音。

    宣文帝突然觉得口干，战术性喝茶。

    接下来，对于长公主的“良善”不出乎意料。

    倒是与安乐公主的对话，让人有些惊讶。

    像一只小白兔终于学会了蹬腿，或者一只小猫终于学会了用爪子抓人。

    宣文帝可心疼小兔小猫了：“长姐这样的好性子也能被激怒，这些人可真好样的！”

    皇后也没提醒圣上“这些人”是您的侄女、同胞亲姐，乃至于母亲，毕竟“这些人”于她而言，也是一座座难以翻越的大山。

    末尾，日理万机的宣文帝竟然有空询问御膳房明天吃什么，而皇后不出所料，也赏了一堆东西去清漪殿，给嘉宁长公主压惊。

    万寿节的第三日，可算结束了这折腾死人的朝野共欢、普天同庆。

    除了因养伤和联姻暂时留下来的北戎二王子，还有一位嫁入宣文帝后宫的和亲公主，其他使臣都会返回本国。

    南疆公主和平凉公主也不例外。

    她们也在外听过嘉宁长公主的一些事，本来想着好好告别的这一下也怕见面尴尬，只派人送了一些礼物入宫。

    万寿节后，大燕很快收到北戎国可汗的确认回复，曦月郡主和北戎三王子的婚姻也该筹备起来。

    这对礼部来说有点难办。

    首先，大燕自建国以来，和亲还是第一例。

    寻前朝旧例吗？

    可前朝前前朝和亲的都是公主，即便不是出身皇家，也被提升为公主，出嫁陪嫁等级自然不错。

    可卫曦月至今仍是一个郡主，宣文帝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在乎这个侄女，朝廷重臣们对于郡主为何联姻心知肚明，也不喜这位郡主。

    但作为二国联姻，再讨厌也得面子上过得去。

    嫁妆家具都是清一色的紫檀木的，古董摆件也来自御用监库房，除了款式有点旧以外没毛病。

    但小件如瓷器皿具、绸缎皮衣、头面首饰、胭脂水粉这些就比较敷衍，反正哪怕敷衍，这些拿到北戎国也同样是是好东西。

    金银更不用多说，北戎有金矿，从古至今杀烧抢掠也干了不少，想必曦月郡主到时候势必什么都不缺。

    如此敷衍对于安乐公主和曦月郡主来说，这简直就是不把她们当回事儿。

    少不了告状。

    皇太后那边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娘家恭谨伯又出事了，还是老祖宗开国贪他们功被揭露出来，如今已被团团围住，下令查抄。

    她根本没空没精力管卫曦月出嫁一事。

    于是面对母女俩诉苦，皇太后赐了几大箱好东西给卫曦月添妆，又让安乐公主自己备一份。

    作为曦月郡主娘家，嫁妆备得再多也算合情合理。

    要知道，安乐公主当初出阁，嫁妆也只比嘉宁长公主少一点点，甚至压箱底银子更为丰厚，毕竟皇太后出身名门是个有钱人。

    等濮阳侯府出事，她又私吞长公主不少财产，指不定十个曦月郡主都够陪嫁了。

    可偏偏安乐公主一辈子都是她在吸别人的血，吸先帝的血，吸太后的血，吸当今圣上的血，吸长公主的血。

    自私自利惯了，连皇太后对娘家对女儿的疼爱也一丁点儿都没学到。

    卫国公将公库上了锁，安乐公主从私库抠抠搜搜备出两个箱子，压箱底也只备了两千两白银。

    这对寻常人家嫁女儿不算少，但这可是国公府嫡女！这可是大燕郡主！

    卫曦月：“母亲！”

    安乐公主：“北戎贵族多金银，曦月，你还有哥哥，娘得为他考虑。”

    卫曦月算是所有人里最了解她母薄凉性子的，软的不行来硬的，翻旧账硬生生给自己逼出来一份不错的嫁妆。

    可惜安乐公主不是个能压抑自己的性子，竟把这件事给曝了出去，母女俩闹翻的事情让人看足笑话。

    半个月过去，北戎二王子的伤可算治差不多了，但可能还有轻微后遗症。

    他第一件事是求见嘉宁长公主：“大燕皇上，吾一时迷失心志，愿亲自向长公主抱歉，愿娶长公主为王妃。”

    宣文帝两个都拒绝：“二王子可能病未好全，还有些迷糊，这和皇姐有何关系？那宫女若是王子喜欢，朕赐你便是，联姻已有曦月郡主，不要乱了他人名声。”

    虽然是心知肚明的事，但目睹皆大燕朝臣，修改记录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宣文帝不会让嘉宁长公主在历史上也留下千古污点，这也是大燕脸面。

    北戎二王子知这件事现已没辙，他没再说什么，把从北戎带来的很多东西，通通献给嘉宁长公主。

    这个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并且愿意为之奋斗的女人。

    宣文帝正想让人把东西扔了，被苏迁劝说，黄金白银可拿来赈灾抚民，也算是为嘉宁长公主祈福。

    曦月郡主出嫁。

    北戎方替弟迎亲的是二王子哈丹特尔，大燕方送亲的是入京被召回的韩冕。

    两人在送亲前便干了一架，送亲途中，以指点为由，干了数十场架。

    卫曦月先站在北戎二王子一边，被讽刺“长得和内心一样丑陋”后，伤心不已；随即又站将军韩冕一边，夜偷偷见之，却被骂“荡妇阖该是你们母女俩才对”，掩面而逃。

    天苍苍，野茫茫，北戎的景色是和大燕不一样的美。

    入北戎境内，卫曦月被这简陋的帐篷和过于充足的日晒，折腾得身心俱疲。

    刚到北戎核心驻地，又要面临胡子拉碴的北戎三王子，和他的三四十名侍妾，一口气提不上来晕了过去。

    被北戎三王子嫌弃太弱，但见她细皮嫩肉，又是大燕公主，暂且当个花瓶吧。

    而韩冕也不负宣文帝所托，在北戎一阵有目的性的乱搅，让其乱上加乱外，才告别北戎，返回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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