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看着小五走了以后，挑了个最角落的床，用手抓起了了床上的棉被，把脸埋了进去。

    厚厚的软软的，还带着太阳的味道。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这么厚的棉被，是给我们用的吗？”

    有新进来的乞丐惊呼道。

    丁大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抬起头来，看着进来的人不确定问道：“一只耳？？”

    “是我，你是……你是毛狗子？”

    “是啊！你也来了？”

    “对啊，被兵爷抓来了，就是不知道他们要作甚，又是给我们洗澡，又是给新衣服，现在还有新棉被的。”

    “我也不知道。”

    一只耳直接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声音满足道：“毛狗子，这么厚的棉被，我当乞丐之前都没盖过。”

    “我娶媳妇的时候我爹娘给我弄了一套。”毛狗子眼里带着怀念。

    两人都沉默了，他们曾经都有家，是这个世道夺走了他们的田地，夺走了他们的亲人，也夺走了他们的尊严。

    如果能当人，谁又愿意当乞丐呢？

    两人躺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梦里似乎又回到了阖家团圆的时候……

    陆陆续续帐篷又进来了新的人，也没有将熟睡的两人吵醒。在破庙，在破屋，草垛里睡觉，他们不敢尽情入睡。就怕在这寒冷的冬天再也醒不过来。

    “起床了，集合了。”陆小五提着个锣，边敲边喊。

    丁大他们也被吵醒，不舍得离开被窝，走了出去。

    “兵爷，有什么安排吗？”

    “有，不过先吃饭，再安排。”

    “吃饭？”

    “是啊！你不饿吗？”

    “嘿嘿嘿，饿了。”

    “行了，看到那边桌上摆的碗吗？一人拿一个，过去那边的帐篷排队。那里是临时食堂。”

    一听要吃饭，许多饿了很久的乞丐们，争先恐后的过去拿碗。然后挤到了食堂边上。

    “哐哐哐！”拿着勺子的妇人不满的在铁锅上敲了敲。声音洪亮的训斥着。

    “作甚！挤什么挤？老娘喂猪，那些猪也知道排个队。今儿个你们不好好排队，看老娘给你们一粒米不？”

    原本挤在一块乱糟糟的男人们，闻着锅里的饭香味儿开始排起队来。

    以前被人骂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如今换了身行头，像个人了，反而觉得有些脸红。

    “一人两勺子饭，一勺子菜。吃完没有了啊，太晚了，不宜吃太多。还有，吃完都给老娘把碗洗干净！不然明天让你吃个球！”

    他们早已经听不清王婶说的什么话了。视线都落在了那个大大的饭桶和那口冒着肉香味儿的大锅中。

    很快轮到了丁大，他们端的碗都一样大。跟他的脸一样大。

    王婶虽然嘴上骂的凶，但是手里的勺子却一点也不抖。

    两勺米饭，装进碗里还用勺子压了压。而后又从锅里盛出了一大勺，带着汤汁的萝卜烧肉。

    鲜亮的汤汁浇在黍米饭上，显得格外好看，让人恨不得立刻将它吞入腹中。

    “咕嘟。”丁大咽了口口水。

    “快把碗端上拿走，口水别掉锅里了。”王婶嫌弃道。

    身旁的人没有笑话他。因为大家跟他都差不多。

    端着满满一大碗饭菜，丁大慢吞吞的走到一旁。生怕走的快了，打翻了碗。

    被叫做食堂的大帐篷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正埋头大吃，头都没抬一下。

    丁大想用手抓，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连忙拿起了筷子。

    扒拉了一块浸满汤汁的米饭，丁大放在嘴里，舍不得咽下去。

    太好吃了……还是热饭。

    多久了？多久没吃过一口热饭了？丁大记不住了。很快嘴里的饭变得有些咸，是他的眼泪，流进了饭里……

    “哭甚？王婶做的饭不好吃？”陆小五好奇问道。不应该啊，王婶可是得了徐婶亲传的。

    要不是月公子不放心外面的厨子，也不会从寨子里调人了。

    “好吃！很好吃……我就是，想到了上一次吃热饭，我的家人都还活着……”丁大哽咽着。

    陆小五沉默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一切都会好的。”

    这一顿饭吃的这些男人，一个个都是眼泪拌饭。

    云月来到的时候这群人刚吃完饭，正听话的一个个排队洗碗。

    “洗完了让他们集合吧。”云月对楚仁道。

    “还没呢，才开始洗。”

    “？？？？我瞅着碗挺干净以为洗完了。”

    “都舔干净了。”楚仁无奈道。他自小在京城长大，虽然是家中庶子，却从来没饿过肚子。

    云月：“……”

    等众人洗完碗。楚仁将他们集合起来。

    “大家好，我是新任知府，岳云。”

    “我知道你们好奇，我为何将大家聚在这里，又是给你们新衣服又是给你们饭。”

    “我今日来，只是想给大家一条路。一条生路，一条可以有尊严活着的路。”

    “我想，没有人天生愿意当乞丐。你们大多数人都是有手有脚。”云月看着这群算得上壮力的男人们，很是满意。身体差的，年纪大的，早已经死在了不知名的地方。能活着的都是一个个劳动力啊。

    “明日开始，我要在这边的空地盖个大大的院落。我给你们管吃管住，一天三顿饭。每日工钱三十文。”

    “你们可愿意？当然如果你们现在还想继续当乞丐，我也不拦着。你们身上的新衣就当我做慈善。尽管穿着离去。”

    丁大等人不敢置信。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巨大的惊喜将他包围。

    “真的吗？知府大人，你愿意用我们？”

    “为什么不用你们？你们有手有脚，能干活。我缺人正好。”

    “真的一日三餐还给我们工钱吗？？”

    “当然了。”

    “大人！我可以不要工钱！你让我在这干活我愿意！”

    “我也愿意！”

    “我也是！”

    云月轻笑：“工钱还是要开的。你们以后还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家人。”

    那些乞丐们，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或悲伤或向往。

    “这是司空师傅。以后他就是你们的管事。明日开始你们好好干活。”云月现在缺人缺的快要发疯了，只能从寨子里的工匠部调人。

    “当然了，如果有人偷懒耍滑。也别怪我不客气！”云月狠厉的扫视了众人一眼。

    里面大多数都在头三天的批斗大会上见过云月，知道他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都打起了精神。发誓要好好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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