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新年元旦还有半个多月，小罗在科室里派发了婚礼请柬。小罗离开后，护士站里议论纷纷：

    “小罗的命真不错，张副主任也对她好，结婚的婚房是新买的，全套家具也是新买的，小罗结婚就住上了四室两厅两卫的房子，我们科室里的年轻人当中她是头一个。”

    “看看小罗，想想自己二十年的房贷，这就是差距啊！”

    “嫁了个半老头，有什么好羡慕的！”

    “瞧瞧，酸了吧？人家那是少奋斗二十年，副主任夫人，一步就到位了。”

    “这么说来也对，二十年以后我也未必挣得到小罗现在的这副家当呢。”

    小罗已经不回宿舍住了，只是留下的铺盖没有收走，还占着一个床位。武思怡也很少在宿舍住宿，看见小罗空空的床铺，想起小罗对她说过的话，她的失落感明显增强了。

    有一天下午，武思怡正在为患者换药，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两声。她以为是推销住房的，或者是拉贷款的，没有理会。下班的时候脱下白大褂，掏出手机一看，是王明亮的来电。王明亮来的电话？王明亮好久没有在微信上留言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武思怡回拨了电话，三声铃声之后，王明亮接听了电话：

    “武医生啊，你好，下班了？”

    “刚下班。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就不能打电话了？再说了，我还是你的患者呢。”

    武思怡笑了，说：“快点说，有什么事？”

    电话那一头王明亮也笑了：“算是有点小事吧，我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什么理由啊？”

    “要什么理由，吃饭就是理由。住院期间患者不能请医生，病好出院了还不能请请朋友吗！”

    武思怡的戒心放下了一点，问：“地点在哪里？”

    “不到哪里，就在医院附近。你出西门来，我在金湖东路边等你。”

    这就是武思怡与王明亮的第一次约会，如果这也算是约会的话。王明亮果然说话算话，带着武思怡到离医院不远处的一家私房菜馆吃了晚饭，其间菜肴点得不多，也没有要酒水，平平常常的，就像两个老熟人一样地吃菜聊天。饭后，问清了武思怡是要回家，王明亮开车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挥挥手，开车走了。

    咦，怎么会是这种情况？提防着的没有来，期盼着的也没有来，倒是两个人见面没有陌生感也没有尴尬却是真的，就是两个朋友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后来又约了第二顿饭和第三顿饭。第三次约吃饭的地点是在金湖西路上的法国楼餐厅，老火车站旧址改造的一栋法式小洋楼，复古黄配上复古绿，很有年代感，需要提前预定位子。菜品是有点西菜意思的云南菜，蒜蓉粉丝虾，仔姜乌鱼片，黄喉，爆浆榴莲饼，特色鲈鱼等等，上菜有点慢，但二人并不着急。那一晚武思怡把那只冰种飘花翡翠手镯戴到了左手腕上，衣袖盖着，时不时地露一下。

    王明亮看见了手镯，笑了笑。

    “你笑什么？”武思怡嗔怪地问。

    “喏，你的手镯好漂亮。”

    武思怡思想上的盖子就这样被揭开了。好像是水到渠成，谁都没有勉强谁，这两个人就走到了一起。

    武思怡回父母家的次数减少了，父母也认为是医院工作太忙，加班太多，只是吩咐她多注意休息。

    王明亮一直都叫武思怡为“武医生”，他说是叫顺口了。

    第二年的端午节，武思怡的秘密被人看破，她在科室里的工作受到了一些影响。武思怡对王明亮说，她不能在医院待下去了。王明亮问她愿不愿去自己的一个厂里做行政，学学管理？武思怡答应了。王明亮的这个工厂不大，人也不多，武思怡在办公室里没有多少要办的事，就把书架上的图书拿下来看，其中有一本书叫作《A管理模式》，扉页上写着一句话“管理是通过别人完成任务的艺术”，这本书是龙国改革开放以来把外国的先进管理理论和体系本土化的第一本实用管理手册，通俗易懂，武思怡很容易就看进去了。

    三个月时间，武思怡学完了这本书，于是就像开挂一样，心智大开。她向王明亮提出，如果对方不能给她婚姻，那么就要用契约来规范双方的权利和义务。王明亮同意采用后者。武思怡提出工厂不适合自己，她想学习珠宝玉石鉴定，于是王明亮联系广州的朋友，让武思怡去广州学习了小半年的翡翠鉴宝，之后又给她介绍了一些翡翠赌石圈的朋友。一番比较之后，武思怡决定进入翡翠饰品行业。于是后来就有了季正阳在南滇市帮武思怡装修玉润轩的事情。

    按照约定，武思怡在二十八周岁以前不能有别的恋爱性质的男朋友；二十八周岁以后，双方的特殊关系解除，保留友谊。武思怡一咬牙做到了。几年过去了，在武思怡曾经工作过的第三人民医院里，小罗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主任夫人，而武思怡也通过一条不可言说的道路拥有了自己的翡翠店铺，并且在锡都、南滇和昆明购买了住宅。唐诗说“青春作伴好还乡”，这句话放在小罗和武思怡身上，则体现为“我用青春换明天”，不是赌，是换。生活要有目标，她们两人都得到了她们所追求的。

    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小罗有了家庭，有了她与张主任亲生的孩子。

    武思怡则是有了一个情人，而且她和情人之间的这种感情还很真。她通过王明亮的帮助，可以说在三十岁之前就实现了财务自由，这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实现不了的愿望。但是武思怡又觉得孤独寂寞，她和王明亮的恋情不能公开，并且注定不会有结果。武思怡不喜欢回忆，她认为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乱而且坚韧的爱情，归根结底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

    不记得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武思怡记住了，这句话是这样说的：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原来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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