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

    他看着楼下的高楼和车水马龙，又看向她，叫她，但是喉结翻涌，及时止住。

    叶蓁蓁抬眸看他。

    她放下耳机，抬头看向他。

    昏暗不明的眸色，低垂的头发，修长漂亮的手，略显苍白的唇。

    他看着她，像是犹豫了很久。

    “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他才像拉回现实。

    笑着摇头。

    “学业，忙吗？”

    生硬而又卡顿。

    叶蓁蓁没说什么，也没多问。

    “还可以，平时上上课，也没那么忙。”

    她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偶尔跟着导师学习，也还可以。”

    也还可以。

    陆席舌尖抵在腮边，细细品味着这句话。

    若是他不知道田峰对她的态度，他可能也觉得没什么。

    可是他知道了。

    叶蓁蓁觉得陆席今天有点奇怪，或者，这一段时间都有点奇怪。

    “你公司应该也挺忙的吧，我之前听李进他们说，你大学的时候几乎都是忙得脚不沾地。”

    陆席笑着转过头。

    “嗯，挺忙的。”

    他看向自己相互交叉的手。

    “但是创业嘛，都是这样。”

    他说得淡然。

    叶蓁蓁虽然不知道创业，但也知道过程的艰辛，特别是在京北这样的地方。

    “听说你大学修的还是双学位，同时还创业。”

    叶蓁蓁手里拿着笔，手上的动作不停。

    “很优秀。”

    陆席的成就倒也很符合她对他的认知，年级第一嘛，高考状元嘛，怎么看都是像神一样的存在。

    当年见识过了陆席的风采，现在好像也没多震惊了。

    就像是意识里觉得的，他本来就是这样的，要永远闪耀着的。

    陆席看向她，眸中神色更暗。

    “你也是。”

    听到这话，叶蓁蓁都有点忍俊不禁。

    她哪里还剩下什么优点。

    看她的反应，陆席又补充道：

    “你也很优秀。”

    他声音坚定，看起来不太像开玩笑，一字一顿，没了往日的散漫。

    叶蓁蓁轻笑一声，带了点自嘲。

    “陆席，我很明白自己。”

    所以不用安慰我。

    陆席有些无力的低下头，骨节淡白的手指。

    他该怎么说呢，他印象中的叶蓁蓁不是这么一直否定自我的。

    从民族班杀出来的人，是带着韧性的，就算后来逐渐泯然众人，但也还是像悬崖边的草，坚韧而又充满活力的。

    但是再见到研究生时期的她，清醒中带着颓废和疏离。

    她讨厌社交，也不愿透露过多自己的生活。

    这和他记忆中的叶蓁蓁大相径庭。

    他为什么喜欢叶蓁蓁，其实有些他说不清的感觉。

    在一个初夏的日子，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杨憬兴冲冲拉着他去看晚会的排练。

    那时候刚刚进到附中，就迎来了校庆，杨憬喜欢热闹，所以偷偷带着他跑来这边偷看。

    杨憬趴在另一边的窗台上偷看，边看还边说：“天，附中这是要整出一个乐队的驾驶啊！”

    教室里传来热浪般的节奏。

    他低着头看着青石阶。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洋洋洒洒的落在石阶之上。

    他双手环胸，身上穿着附中夏季的白青校服，像是郁郁葱葱的树藤。

    青葱的少年，眉眼中带着傲气，但看起来还是稍显稚嫩。

    “主唱小姐姐声音好好听！”

    “陆席，你快过来看！”

    杨憬朝他招招手。

    陆席回头看了他一眼。

    “啊啊啊啊！架子鼓的小姐姐好飒！”

    “陆席！看啊看啊！”

    听到杨憬的声音，他也勾起了好奇心，在这边的窗台上看了一眼。

    “哎呀，那边那个窗台视线不好，来这里看！”

    杨憬看他的位置不对，想让他换。

    “没事。”

    略微有些狭窄的视线，只能堪堪看到架子鼓手的位置。

    女生一身白青校服，眉眼间带着冷淡，但是手下敲出的却是最有热浪的音符。

    眼尾略挑向上，紧抿着的唇，细瘦的手臂，手腕上戴着一个银手镯。

    清冷的面孔，如水的眸往这边瞥了一眼，像是看到了他，但又像是没看到，而后淡漠的转过头。

    那是第一次见到叶蓁蓁，尚不知她的名字。

    她望过来的那一眼，像是一眼万年。

    青石阶上的阳光闪耀，他转过身，一时无法平复。

    一路上杨憬兴冲冲的和他分享，但是难得的，他没听进去。

    后来，再见到她的时候在校庆演出的台上。

    她一身牛仔短裙，黑色上衣，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

    头发散着，腿上还绑着一根皮带。

    一双修长而又细直的长腿引得台下的人尖叫不止。

    他坐在台下，看到了台上的她，闪闪发光。

    灯光打在她的身后，那一刻，好像周围的所有都虚化。

    她手里拿着的鼓棒落下每一个热浪般的节奏。

    淡漠的眸扫过台下。

    明明她不是主唱，但是陆席的目光却无法再移开。

    闪耀的，耀眼夺目的。

    她是民族班的，因为隔壁的民族班还举着她的灯牌。

    叶蓁蓁。

    这个名字落在他的耳中。

    甚至还有其他班的同学也在喊。

    动感的音乐就像璀璨的星辰，闪烁着希望与梦想。

    那一夜，星星落在她的身后，照映着她的身影。

    从那以后，他对叶蓁蓁这个人开始有了印象。

    高一出早操的时候能看到她，下课的时候，他在三楼可以看到对面的二楼。

    有时候下课的时候她会站在走廊外。

    偶尔会和好朋友说笑，声音低低的，路过时的一晃而过让他从未听清。

    她偶尔会在学校的光荣榜前驻足。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有注意到过他吗？

    高二下册的夏末，她踏着夕阳的余晖进到教室。

    看到她的时候心脏像是漏了一拍。

    竟然是她。

    展思文走了，自然会有人补上来，但是他没想到会是她。

    她的声音轻灵，如同潺潺的流水，吹走了夏日的炎热。

    这一次，他听清了她的声音。

    像是夏日里的青柠气泡。

    后来，他就时常关注着她。

    她很努力，对同学也很友好，但就是不太喜欢说话。

    写字的时候脊背挺得很直，像松柏。

    坐在她侧面的时候，他一侧头就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

    乌黑而又细长。

    她的手好白，细瘦得能看到血管。

    陆席偶尔会看看自己的手掌，想着，她的手会不会只有他的一半。

    每天杨憬和纪心都能和她说话，他也好想和她说话，聊天。

    但是每次一和她说话就容易结巴，觉得特别不自然。

    她书包上总挂着一个绣球，里面塞了干茉莉花。

    每走一步，绣球下的流苏也会随之晃动，香味也会若有若无的传来。

    白紫色的绣球，上面绣着一些图案，针脚看着好漂亮。

    她说是奶奶给她绣的图案，绣的是一朵茉莉花，整个绣球都是奶奶给她做的。

    说绣球在她的家乡那边是祝福，也是保平安的。

    摇摇晃晃的绣球，也终于在高三的那一年落下。

    那个坚韧而又充满希望的叶蓁蓁也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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