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中大学有14个食堂，第一食堂是年代最老的一个。

    这里也是老校区所在，随着后来学校慢慢扩大，这边一块区域已经处在了边沿地带。

    第一食堂的门口西南角就有一棵柳树，靠在墙边，十分粗壮。

    如今是盛夏，柳树长得十分茂盛，树枝垂下来，如同低着头散着头发的长发姑娘。

    深夜里有细风划过，就会带起阵阵涟漪。

    暑假期间，学校里只有极少的学生和教职工留校。

    所以大部分食堂都不供餐了，只剩下第一食堂留了几个窗口。

    周野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十一点多。

    食堂按理说早该关门了，可此时却亮着一盏黄灯。

    周野刚想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三个穿白色衣服的胖子就从食堂里争先恐后地冲了出来。

    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食堂里的厨师。

    这三个厨师，像是三颗土豆，咕噜噜地滚到那棵柳树跟前，不停地磕着头。

    嘴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

    周野走近了，才看清。

    他们有人脸上贴着报纸纸条，应该是刚才打牌来着。

    可他们的嘴巴里都塞满了东西，撑得两个腮帮鼓了起来。

    他们中最大的胖子一张嘴想说话，嘴里的食物残渣就掉出来了。

    他没有丝毫停顿，立即把那点渣滓小心地又捡起来塞进嘴里。

    中间的二胖，很聪明，见大胖嘴里东西掉出来，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不再挣扎，而是拼命地想要把食物咽下去。

    最边上的小胖，吓傻了，根本不管其他，就是不停地磕头。

    “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终于二胖咽下了食物，开口发出声音。

    他似乎在跟柳树对话。

    周野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

    但他知道这是因为他们三个被鬼拉进了幻境。

    这是鬼和人的基本交流方式。

    二胖不断地磕头，脑袋都磕出血了，求饶道：

    “我再也不把老鼠当鸭脖卖了！是是是，糟践粮食就是犯罪！……不不不！”

    二胖被迫张大了嘴巴，不知道嘴里塞了什么又鼓了起来。

    只是他这回没有往下咽，而是立即吐了出来。

    “哕”

    二胖不断地干呕，吐出了大量腥臭的黑水。

    惹得周野不得不又远离两步。

    二胖没吐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这时，又轮到了大胖。

    大胖想说话，可是他嘴里的食物还没咽完。

    只能两手并在一起，接住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食物，看样子打算等会儿再吃回去。

    “放过我吧！我知道自己手艺不好，我改！我马上重新学习。手艺学不好，我就再也不碰灶台，求求你，别吃我！”

    大胖的罪名似乎比较小，他磕了俩头。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一脸惊喜，连连点头答应。

    最后是小胖，小胖还在磕头，他嘴里早没了食物，可他不敢说一句话。

    周野看他身体一起一伏，竟然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消瘦，像是一个漏了气的气球。

    终于，他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倒在了地上。

    小胖伸了伸手，像是要捡大胖刚刚掉的食物残渣。

    ……

    周野刚想查看一下他的情况。

    身材魁梧的大胖也倒在地上。

    一个女娃娃的声音从柳树根部传出来。

    “哪里来的恶鬼，敢闯姑奶奶的道场？”

    周野摆摆手。

    “没有，没有，就是路过想交个朋友！”

    听了周野的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从柳树根飘出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她穿着带补丁的深色盘扣单衣，脑袋上扎了两个小鬏，脚上穿的是黑色布鞋。

    看这装扮，死的有些年头了。

    周野作为鬼魂的灵感也告诉他，这个女孩的鬼气很重，鬼体凝实，不好惹。

    “交什么朋友？”

    面对女孩的疑问，周野凭空变出四支檀香，点燃了，恭恭敬敬地插在柳树根上。

    周野靠近了也才看到，柳树根上堆了很多的糖果，五颜六色很漂亮。

    这些檀香是穿越之前，小机提醒他，装在他那个背包里，从原世界带来的。

    女孩大喜。

    她从糖果堆里选了一个剥开塞进嘴里，甚至闭上眼睛，把糖卡在牙齿中间，细细嘬着味。

    “现在的孩子，还大学生呢？光知道给我送糖，也不知道上香！害的我天天看着这堆糖，吃不到嘴里！”

    女孩把糖纸珍惜地放进自己口袋里，才又看向周野。

    “我叫兰妮儿，你别以为帮我吃到糖，我就相信你了。先说说你的目的，我再考虑要不要交你这个朋友。别想蒙我，我死了七八十年了，按年龄，你可以叫我奶奶了！”

    周野听着兰妮儿用稚嫩的声音说出很老练的话，觉得有些可爱。

    他想起了阿悦，也是小孩装作大人模样。

    带过孩子，周野更加谨慎，小孩的脾气说来就来。

    别的孩子顶多撒泼打滚，这个孩子要是发火，那可是要人命的。

    “我也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就是想着这个学校里本来就这么几个鬼，大家还互不往来，太无聊了。都是邻居，我们可以坐在一起吃吃饭，吓吓人，聊聊鬼生。对，可以聊聊各自的怨气啊，这怨气不能憋在心里，憋这么些年，多难受？”

    兰妮儿表情有些疑惑。

    “我们就靠着这口怨气活着，不憋在心里，你是想超度还是怎的？”

    “我的意思是说，做鬼也要开心一些嘛！”

    “我挺开心的啊！你要是天天给我上炷香就更好了！”

    兰妮儿挠挠头，还是不懂。

    周野想捂自己的额头，自己真是傻了！

    被兰妮儿之前的话骗到，以为她死了几十年还真的什么都懂了。

    这么一看，还是个小孩啊！

    “这样，只要你和我交朋友，跟我一起玩，认我当老大。我每天给你上香，而且不光是有糖吃，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真的？”

    周野看着兰妮儿一下子瞪大了双眼，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在诱拐小朋友的坏人。

    “百分之百真的，我从不骗人！哦，不骗鬼！”

    周野让小机把背包弄过来，给兰妮儿展示了他的存货，一整包的檀香。

    “大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大哥！我就是你的小妹，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都是哪整的词？”

    “食堂有电视，三国演义！”

    周野一脸无奈。他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三个胖子。

    “他们犯了什么错？你又罚了他们什么？”

    兰妮儿气鼓鼓地飘到那三人跟前，指着一个一个骂。

    “这大胖子，不好好做饭，做饭死难吃！我一开始以为是学生们故意浪费粮食，还惩罚了好几个。后来才知道，都是这家伙的错！不会做饭，当什么厨师？把饭做坏了也是一种浪费，而我最讨厌浪费粮食。我已经罚他把那些学生因为菜难吃而浪费的粮食都吃完了。”

    “这个二胖子，更过分！吃回扣，进的食材都是坏的，里面还掺杂了死老鼠。我也不是说这种东西不能吃，饿急了什么都能吃。可那是灾年！他自己肥得流油，让别人过灾年的生活？天灾人祸不过如此！所以我让他把他进的那些食材全部吃掉，包括死老鼠。”

    “最后这个小胖子，最过分。我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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