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陆长风亲自下厨，为天灵至尊做了一桌拿手好菜。老人兴致奇高，不仅吃得满嘴流油，还吵嚷着要喝酒，并且还跟陆长风划上两拳。期间宁虹玉一度担心老人的身体，意图阻止，但让陆长风眼神制止了。而天孤子在一旁的聚魂钟里静静地待着，一言不发。

    师徒俩喝了个通宵，到第二日天亮时才停下，随后天灵至尊让陆长风将他挪到外面的崖边看日出。天边满布红霞，看着那刚刚冒出个头的太阳，老人红光满面，心神激荡，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吾名无心，天赋无相仙体，身具四灵，幼师入救苦天尊之门，受师之教诲，习大神通。后师难，吾承师命，以医济世，尽治绝脉。然吾未遂师愿，与师弟绝，致其魂孤，人界万灵因吾而殒。吾既违师命，又戕同门，且多杀人，宜自裁赎。然幸得良徒，见奇功五炁朝元之现，此诚天待吾非薄也。吾唯一愿，乃徒顺，以才济世，则吾万死，无憾矣！”

    “大师尊！”

    “师兄！”

    “哈哈哈哈……”天灵至尊大笑声中，缓缓闭上了眼睛。仙界一代天骄，曾经的三界第一人，以医术和丹道造福无数苍生的天灵至尊，就在这云隐山上溘然长逝。

    宁虹玉泣不成声：“大师尊……”

    陆长风为她拭去泪水道：“夫人，别哭，大师尊他走的时候是笑着走的。他老人家累了，就让他在这碧秀峰上长眠吧！”

    天孤子也劝道：“不错，除了昨夜，师兄这一辈子没有一刻是为他自己活，就让他休息吧！宁丫头，你也别难过了。”

    “嗯！”宁虹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夫妻俩将天灵至尊埋在了碧秀峰顶上，就在陆长风练功的旁边。立碑的时候，陆长风本想写“仙界天灵至尊”几个字，但是被天孤子阻止了。陆长风想想也是，如此不安全，被居心不良的人看见容易被掘坟。

    两人商议之下，陆长风改写上“恩师无心之墓，徒陆长风立”几个字。天孤子说，相比“天灵至尊”这几个字，他师兄肯定更喜欢现在这几个。

    等他夫妻俩磕完头后，天孤子对陆长风道：“小子，还得麻烦你再刻一块，就跟师兄的一样，把名字换成无为两个字就行了。我只是个魂魄，没什么可埋的，所以墓就不用了，就在师兄面前给我把碑立稳了就行。”

    陆长风大骇：“二师尊！”

    “别慌，”天孤子平静地道：“你先听我说完，而且我说的每句话，你都要记住，明白了吗？”

    陆长风郑重地道：“徒儿明白！”

    天孤子问道：“你可知道，这辈子让为师最为惊讶的事是什么？”

    “是什么？”

    “在遇到你之前，最让我惊讶的事，当属师父救苦天尊传授御天神诀给我的时候。那时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神妙的功法，简直匪夷所思，无怪它能被称作六界第一奇功。可是当你那日释放出五行灵力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错了。也正是从那日开始，我相信‘人定胜天’原来是真的！”

    陆长风道奇道：“为什么？”

    天孤子解释道：“五炁朝元的出现，使得人人都能修习全部的五行灵力，那么多灵根的存在也就没了意义，如此会改变修仙界的格局，甚至六界的格局。因为从你和宁丫头都是绝灵这事来看，这世上肯定存在很多绝灵之人，他们以前都没有仙缘，但因为五炁朝元，他们有了机会，所以……”

    “二师尊，我明白了！”

    陆长风惊出一身冷汗！是呀，五炁朝元不仅废掉多灵根优势，甚至灵根都没用了，现在人人都有仙缘。可以想象，一旦五炁朝元被别人知道，他陆长风马上会变成众矢之的，人人都想得到他。这跟一个孩童抱着块金砖在闹市行走有什么区别……

    这两天有点忙，陆长风先是因创出五炁朝元而欣喜，后又为天灵至尊的离世而伤悲，竟然没想到这个问题。五炁朝元蕴含的能量之大超乎想象，无怪会被天灵至尊拿来跟御天神诀相较。

    天孤子沉声道：“你知道就好！五炁朝元除了你和宁丫头，绝不可让别人知道，否则你小命难保。”

    陆长风忙不迭地道：“徒儿记住了，多谢二师尊提点！”

    “很好！”天孤子赞许道：“接下来你且用心学，为师传你一项绝技！”

    “绝技？”陆长风愕然：“二师尊你不是……”

    天孤子怒道：“你以为我真的是个把所有本事都忘记了的老废物？”

    “是……呃，不是……”

    “是就是，何必扭扭捏捏。”天孤子冷哼道：“这‘修罗七绝’，虽为外人不齿，但其威力不容小觑，更是我自创的功法，虽然比不上你的五炁朝元，但让你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自创的？二师尊也好厉害啊！可师尊之前为何不传徒儿呢？莫非不舍得？”陆长风由衷赞叹，同时不忘调侃一下。

    天孤子解释道：“之前不肯传你，主要是你没有机会到武灵境，修炼不了，而且有师兄在，他不一定肯让你学。”

    陆长风惊道：“啊？为什么？”

    “因为它全是……杀人的法子啊！”天孤子话锋一转：“闲话少说，你且听好口诀……”

    修罗七绝，是天孤子的自创功法，也确如他所说，全是杀人的办法，光听听招式就让人毛骨悚然。其一到七式分别为厉鬼勾魂，无常索命，刀山剑树，黄泉颤抖，恩赐解脱，往生极乐和修罗本相。准确来说，这应该是一项武技，以陆长风现在的境界依旧练不了，只能先记下口诀放进百宝箱里。

    如此令人恐惧的武技，宁虹玉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忍不住问道：“二师尊，你老人家为何要传夫君这么……那个的……”

    “小丫头，世上人心险恶，有些本事，你可以不用，但是不能不会，因为关键时刻能保命。”天孤子傲然道：“再说我天孤子的徒弟，岂能没有一技傍身受人欺凌，那样岂不堕了我这‘六界第一恶人’的名头。”

    护犊子是一个好师傅最基本的特质，宁虹玉肃然起敬，朝聚魂钟深深一揖：“虹玉明白了，多谢师尊！”

    “好了小子！”天孤子叹道：“我也累了，该找师兄去了。记住，字别刻错了！我叫无为，无为的无，无为的为。”

    “二师尊，你别走啊，徒儿还有很多事情要请教。”陆长风急道。

    “我会的已经传给你了，还请教个球啊！你比我聪明得多，以后自己慢慢悟。”天孤子不耐烦地道：“百宝箱里的物事，我也都告诉你了。对了，我给你留了个好玩的东西，以后你会有用的，别忘记了。”

    “徒儿说的不是这个！”陆长风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阿黄，二师尊，阿黄啊，你走了它怎么办？”

    天孤子黯然道：“我已经跟它打过招呼了，以后它就跟着你，继续拿它当儿子养就好了。再说它跟着你比跟着我有前途，如此我也可以安心去了！”

    “别，二师尊，你方才不是说人定胜天吗？相信徒儿，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嘿嘿，小子，你有心了！如在以前，我就顺了你这句话。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为什么？”

    “我一生要强，从不示弱于人。以前我虽不如师兄和师父，但并没有真正心服口服过，因为我觉得自己只是输在了体质上。但是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那不过是个可笑的借口罢了！现在就算你能救活我，我也不愿意了。”

    “二师尊，你……”

    天孤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更显落寞：“以前有师父和师兄，现在有你，我始终成不了这世上最强之人，所以也就没有再活着的必要了。好了，话不多说，再见了，小子，宁丫头！”

    天孤子说完，那仅存的残魂已从聚魂钟里散出，消逝在黄昏的晚风中。

    “二师尊……”

    天灵至尊的新坟旁边又立了一块新碑，上书“恩师无为之墓，徒陆长风立”。自此，这云隐山上会说话的只有两个人和一条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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