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离微微垂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与挣扎，但很快便被他强行压下。

    “回娘娘，在下百里寒，不过是一介江湖人士，自幼四处漂泊，籍贯却是忘了。”

    大局未定，京城之中何方势力云集，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反而会打乱惜衣的计划。

    “如此有劳百里公子了。”楚蔓菁微微颔首，一个年轻男主给她的印象很好又是顾惜衣带来的人，她很放心。

    顾既然已经把人带到，下一步就该替萧长陵传信去了。

    “母妃，我还有事要出宫一趟，宫中如今不太平，你和小宝切记不能离开百里公子太远。”顾惜衣说道。

    “万事小心。”楚蔓菁没有再说什么。

    既然她隐瞒身份回京，那肯定是有她的目的。

    长离不在了，萧弘成又即将离她而去，这个世界上值得她信任的人，也只有她和小宝了。

    ……

    京城虽然还没乱，但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了。

    支持萧长陵和萧长生的大臣的势力在京城之中已经是剑拔弩张。只是宫里没有消息传来，双方都没有动手。

    在这种情况下，京畿大营的禁军肯定不能动。

    动就有谋反的嫌疑。

    但作为天子亲军的校事府，也没有任何动作，甚至于是平时应该派出巡游刺探的人手，也被招了回来。

    这就耐人寻味了。

    校事府的主事之人是大皇子萧长琒。

    他在京中没有根基，此时置身事外，就等于是完全放弃了对皇位的争夺。

    虽然他在南疆有十几万大军，但北齐边军何止百万，而且不管萧长生还是萧长陵登上皇位，那就是正统，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那就是谋反了。

    他真的不想争么？他不出手，将来无论谁坐上了皇位，等待他的将是残酷的清算。

    出了皇宫，萧长琒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带着两个随从，缓缓朝校事府走去。

    “殿下，赵将军已经入城。”一名属下在他身后小声说道。

    萧长琒并未停下脚步，“做得好！让赵俭做好准备，随时等候本王号令！派出监视引凤宫的人有消息了没有？”

    该入局的差不多都入局了，只是顾惜衣却还没有动作，这让他有点不安。

    “启禀殿下，一切正常。锦阳郡主回京之后，除了去皇宫，并未离府，也未与外人联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个百里寒并未随郡主回京，但是今日却忽然出现，并随郡主进了皇宫。”

    无常殿也参与进来了么？

    萧长琒瞳孔微缩，“封锁引凤宫，任何试图接近或者离开之人，格杀勿论！”

    接下来就是李家和萧长陵之间的对决，不管最后谁胜谁负，最后都将是他出来收拾残局。

    顾惜衣这个变数，不能留。

    ……

    萧弘成身体本就已是油尽灯枯，如今又中了毒，更是不堪。

    虽然已经服下了解毒之药，又以各种名贵珍稀药材吊住了那一口气，但也已是回天乏力了。

    “大伴，让宜妃把小宝带过来。”萧弘成躺在床榻上，声音细若游丝。

    他清楚自己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了。这个时候，其他人他都不想见，唯独对于楚蔓菁和顾惜衣女子，他心有愧意。

    “陛下，宜妃娘娘和小王子已经在殿外等着了。”王恩垂泪应道。

    楚蔓菁知道萧弘成在临终之前，一定会要见小宝一面。

    他只有四个儿子，老三死了，另外三个此刻为了皇位已经斗得不可开交，能给他送终的，只有小宝这个孙子了。

    “娘娘，陛下请您和小王子进去。”王恩出来，恭敬的对楚蔓菁说道。

    楚蔓菁颤声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王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楚蔓菁知道萧弘成已经不行了，强忍泪水拉着小宝的手：“璟钰，走，跟奶奶去看看爷爷。”

    小宝不解的点点头，楚奶奶这几天好像很伤心，“楚奶奶，您怎么苦了，萧爷爷是生病了吗？”

    “爷爷没事，只是想看看璟钰。”楚蔓菁摸了摸小宝的头，拉着他就要进去。

    “这位公子，还请在殿外等候！”王恩伸手拦住跟在楚蔓菁身后的萧长离。

    本来想着能蒙混过关，但看来行不通。萧长离只能停了下来。

    “百里公子，你先在殿外等着。”楚蔓菁对他说道。

    她没想到萧长离会跟着她进来。

    顾惜衣带来的人，怎么会如此不懂规矩？这里可是皇宫，要见的人又是皇帝，怎么可能随便让他跟着？

    “郡主吩咐过，让我跟在小宝身边。”萧长离终于找到了理由。

    楚蔓菁皱眉：“这里是皇宫，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

    “职业所在，如果小宝要进去，在下必须跟着。”萧长离坚持。

    “如果某家说不行呢？”王恩不露声色的站在萧长离身前。

    “除非我死，或者小宝留在外面！”

    萧长离没有办法，他是非进去不可的，父皇四个儿子，总得有一个来送终吧？

    王恩一愣，这是哪里来的愣头青？

    “宜妃娘娘……”人是楚蔓菁带过来的，碰到这个头铁的，他也没有办法。

    陛下可没多少时间了，一旦动起手来，肯定会引起其他人注意，陛下的计划说不定就会收到影响。

    楚蔓菁看着萧长离，心中涌起一丝疑惑，此人为何如此坚持要跟着小宝？

    但此时也容不得她多想，她微微皱眉对王恩说道：“王公公，就让他跟着吧，陛下想见小宝，莫要在此耽误时间。”

    王恩无奈，只能侧身让开。萧长离暗暗松了口气，跟着楚蔓菁和小宝走进了殿内。

    萧弘成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依旧带着一丝威严。

    小宝看到萧爷爷这般模样，眼中露出害怕之色，紧紧拉住楚蔓菁的手。

    楚蔓菁带着小宝走到床榻前，轻声说道：“陛下，臣妾带着璟钰来了。”

    萧弘成艰难地转过头，看着小宝，眼中露出一丝慈爱。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摸摸小宝的头。小宝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上前去，让萧爷爷摸到了自己的头。

    “好孩子……”萧弘成声音微弱，“朕这一生，有诸多亏欠……如今，朕要走了，只盼你们能好好活下去……”

    楚蔓菁眼眶微红，哽咽道：“陛下放心，臣妾会照顾好璟钰。”

    萧长离站在一旁，看着生命垂危的父亲，心中悲痛不已。

    当年他因为顾惜衣的事情，独身前往北疆，甚至都没有跟父皇告别，没想到再次相见，竟然是永诀。

    “这位是……”萧弘成看到了侍立在楚蔓菁身后的萧长离，狐疑的问道。

    楚蔓菁连忙回答：“他惜衣派来保护小宝的。”

    “哦……”萧弘成偏头打量了萧长离几眼，“既然是惜衣的人，那朕就放心了。你且走近点，让朕看看。”

    萧长离心中一紧，缓缓上前几步。

    萧弘成仔细地看着他，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探寻。

    萧长离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脸上露出任何异样。

    “你叫什么名字？”萧弘成问道。

    “回陛下，在下百里寒。”萧长离微微垂首，恭敬地回答。

    萧弘成微微点头，“嗯，看你的样子，倒是个忠勇之人。惜衣能找到你这样的人来保护小宝，朕很欣慰。”

    萧长离心中百感交集，“陛下放心，在下一定会保护好小宝。”

    萧弘成闭目恢复了一点精神，微微睁眼，对楚蔓菁说道：“蔓菁，你先带小宝出去，我有些话想和百里公子说说。”

    有什么话，不能跟他和小宝说，却要和惜衣带进来的一个外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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