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华微微蹙了下眉，颔首道：“彭侯来了便好了，将侯夫人带回去吧。”

    “太子妃宽宏。”彭侯又行一礼，一只手抓住楚明溪的胳膊，“惊扰太子妃了，臣有罪。”

    都是客套话，李清华不欲与之所言，才要走，却听彭侯又道：“也给这位楚姨娘赔罪了，内子无状，可吓到楚姨娘了？”

    楚明云一愣，下意识先去看李清华。

    李清华也皱起了眉，语气不善：“无事，彭侯快回去吧。”

    “你还关心她？你为什么要关心她？你都不关心我！”

    楚明溪忽然撕下嘴上的树叶，大喊大叫起来，“我都小产了，你连一句都不曾过问，这会儿还怕吓得她？怎么会吓到她？怎么可能吓到她？！”

    “彭侯！”李清华真是觉得无奈又无力，只能摆手，“快回去吧。”

    彭侯大约也觉得自己就是多事，行了一礼便要回去。

    楚明溪却连礼仪规矩都忘了，不错眼睛的看着他，之后大喊：“你为什么还要再看楚明云一眼！”

    ……真是疯了！

    楚明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着李清华行了一礼后便先于对方进了门。

    楚明溪还在大吵大闹，李清华也没多耽误，进来后让人关了门，还过来安慰楚明云：“我瞧着那位侯夫人也是刚刚失了孩子，难免有些情绪不稳，她的话，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多谢太子妃宽慰，妾无事，妾记下了。”楚明云低声应道。

    时间已经不早，与李清华告退后她便回了蓬莱院。

    勉强撑着进了屋，楚明云往美人榻上一躺，便觉得情绪再难控制。

    低声吩咐了句让惠舟看好门，楚明云背过身去，任由眼泪簌簌而下。

    今日楚明溪说的事情，她何其熟悉。

    上一世她没怀孕这般早，是在明年的春天得了好消息。

    那个时候，楚明云自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还有自己的钱财，已经和几个孩子关系打的很是不错。

    但在她得知有孕的第三天，便被两个孩子故意撞到了肚子上……

    她当场小产，之后还要被彭老夫人指着鼻子骂不中用，而彭侯回来得知此事，也只是一句简单的“孩子不懂事，你多教导”。

    就似乎，她只是摔了一跤，而不是失了一个孩子。

    楚明云小产的第二天，就因为没能早去给彭老夫人请安，伺候她用饭，就被她追到院子里痛骂一顿。

    言谈间，彭老夫人只说是她福薄，没有本事生下她儿子的孩子，还说她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摔一下就要死要活的……

    当时，身心俱疲的楚明云当真被她说的恍惚，真觉得全是自己的问题。

    而小产的第三天，楚明云就没再多休息，早起去向彭老夫人请安，伺候她用早饭，然后再照顾一大家子孩子，还要接受来自后院几个妾的明嘲暗讽……

    她当时，竟然认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楚明云流着眼泪无声的笑了笑。

    她还不如现在的楚明溪呢，至少，楚明溪还有一个人可以怨怼，她当时却是连怨都不知道能怨谁。

    后来便是彻底的心死与麻木，甚至在最后大夫说她彻底伤了身子，怕是不能有孕后还觉得是解脱。

    今日再见彭侯，楚明云才惊觉，自己心中竟然一点儿波澜都没有了。

    她如今怀着卓胤之的孩子，有了新的身份，也有了新的庇佑和未来。

    她是真的……重生了。

    痛快的哭了一场，楚明云带着泪痕就这么睡着了。

    惠舟小心的帮她擦净脸，心疼的不得了：“小姐也太难了，还怀着孩子呢，要被大小姐这般闹……”

    晚舟站在一旁，也学她的样子轻声说道：“大小姐这般也太不讲理了，当初是她抢走了侯夫人的位置，现在又来指责小姐……”

    “还好太子妃明理，对了，那彭侯也不是个东西！”惠舟狠狠说道。

    两个婢女将彭侯和楚明溪痛痛快快骂了一场，看楚明云没有要醒来的意思，犹豫之后，还是轻声唤她：“小姐？去床上睡吧？”

    “不……”楚明云呓语了一句，“明儿一早还得早起……”

    “早起做什么，太子妃不需要请安……那小姐睡吧，奴婢守着您。”惠舟温声道。

    此时，正院中，红参正疑惑的问着李清华：“娘娘，为何不将这件事情告知太子？”

    “我不说，他也会知道的。”李清华淡声开口。

    红参眼睛一转：“可是，娘娘，彭侯与楚姨娘——”

    她话没说完，李清华的目光便如利箭一般向她射来：“怎么？”

    “这，娘娘莫要生气，奴婢只是觉得，不如就以此做个把柄，日后，若……”

    在李清华的目光中，红参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见她不再说了，李清华才继续手上的动作，口中却不轻不重说道：“我一直是怎么与你们说的？俯仰天地，无愧于心。”

    “是……”红参有些惭愧，但低头之时，眸中还是闪过一丝不甘。

    清潭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走过来伺候李清华卸了簪环，同时低声换了个话题：“真是没想到，彭侯府上竟是这般……”

    “谁能想到呢……”李清华也跟着叹了一句。

    说起这个，红参又来了兴趣：“娘娘，奴婢听着，彭老夫人应是不愿意如今的侯夫人再生下孩子的？”

    “毕竟彭侯最小的孩子还需要照顾，担心侯夫人生下自己的孩子会有所偏颇，也正常吧。”清潭道。

    李清华并未跟着说什么，只在心中想着，怎么样的选择是对呢。

    她自然知晓起初卓胤之看好的是楚明溪，但楚家偏宠嫡女，任由其换了婚事，将楚明云塞进了太子府。

    原本卓胤之是有些不悦的，但新婚当晚之后，却又与她说，这个也不错。

    如今看来，楚明溪自己的选择，确实算不上多么的对。

    李清华摇了摇头，她也不是会随意说人是非的，只听着两个婢女聊了片刻，便也歇息去了。

    这日之后，倒是府中暂时又恢复了平静，毕竟卓胤之一直在忙着别宫的事情，甚少回来，事端便少了很多。

    直到八月十三的傍晚，卓胤之风尘仆仆回来，之后便先去了正院，又来了蓬莱院。

    “……中秋宴，妾也要进宫？”楚明云有些惊讶的指着自己，不敢置信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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